真好！”

    說著，頭一歪，整個人倒在蕙娘身前炕上，手腳并用，將小貓擁在懷里，讓貓兒把他的小身子，當(dāng)作個山來攀爬，自個兒悶不做聲，笑得渾身顫抖，也不知在樂什么。蕙娘被他鬧得有點無奈，只好摸了摸歪哥的臉蛋，嗔道，“你就鬧吧你！”

    一邊說，一邊也不禁笑了兩聲，彎下腰來親了親兒子的腦門，“啊，囟門長嚴(yán)實了嘛，以后你要惹得我不痛快了，我就賞你幾個爆栗子吃?！?/br>
    歪哥哪里在乎這個，咯咯笑了兩聲，便算是敷衍過母親了，自己和貓玩?zhèn)€沒夠，倒讓小狗落了單，在地下汪汪了起來。

    一屋子貓叫狗吠，熱鬧得不得了，綠松進(jìn)來回話時，蕙娘險些都沒聽清，她醒了醒神，才回過味來，有幾分吃驚地道，“這么快？昨天才把消息送出去，今天就都回來了？”

    “本來么，幾位爺不敢在京城逗留，還不是怕被人盯上。”綠松道，“您送的信兒又急，那肯定是星夜回京。不過，今兒您從早勞累到現(xiàn)在，我看您小日子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也不差這一個晚上，反正大事都給定了，今晚還是先歇著吧？”

    的確，蕙娘經(jīng)前一段日子，如果過于勞累，整個經(jīng)期精神都不會太好。她略作猶豫，還是說，“事不宜遲，這會才過初更，稍微碰個面也好。”

    便讓養(yǎng)娘把歪哥抱走了好生去睡，自己由幾個丫頭圍著換衣服。綠松一邊給她系紐絆，一邊道，“這一陣子，香花幾個人，老回來尋我們說話——都急著想回主子身邊服侍……”

    蕙娘唔了一聲，“在府里的日子，應(yīng)該還不至于太難過吧？”

    “正經(jīng)主子不在，難免受點委屈的。三少夫人雖然為人好，可畢竟還是隔了一層?！笔⒌吐暤溃霸僬f，在府里做事，領(lǐng)的就是府里的月錢了，每個月能差出二兩去，您要回來還好些，這筆錢，遲早給她們加回來?，F(xiàn)在您眼看著不回來府里了，她們自然是大不樂意繼續(xù)給人差遣，一個個都打著新婚的旗號，預(yù)備回家去生個孩子再說呢?！?/br>
    “也到了該生育的年紀(jì)了。”蕙娘不禁就笑道，“這幾個月，我看海藍(lán)她們上手得也快，十月里，把你們?nèi)齻€也放出去成親。都趕著生個囡囡出來，一起給小二做養(yǎng)娘就好了?！?/br>
    主子們有主子們的江湖，丫頭們也有丫頭們的恩怨，蕙娘的這些陪嫁大丫頭們，一個個急于生育，除了傳宗接代以外，的確也有瞄準(zhǔn)養(yǎng)娘位置的意思。廖養(yǎng)娘年紀(jì)大了，管個歪哥，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蕙娘眼看要生育二胎，這么好的機(jī)會，底下人當(dāng)然不會錯過了。

    綠松還是那無所謂的樣子，石英和孔雀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微微一笑。石英道，“我只安心幫姑娘做事，別的事，隨緣吧?！?/br>
    話是這么說，可緊接著，她就不緊不慢地給蕙娘說起了西北的事，“我爹和喬家大爺一路去西北，也難免一道談天吃酒，聽喬大爺說，一屋子幾兄弟，對票號的看法其實都不一樣。其實，從小他是同二爺更合得來的，奈何老爺子去世以后，幾兄弟在經(jīng)營思路上，其實一直都有紛爭。二爺只想著守成，對貿(mào)易、紡織也有興趣。三爺一開始并不管這些，一心只想著吃喝玩樂，票號里的事，虛應(yīng)故事罷了。還是后來元配沒了，給納了個繼室，這才上進(jìn)起來，大爺才覺得沒那么獨木難支了?！?/br>
    她說起喬大爺?shù)陌素?，蕙娘自然聽得津津有味，孔雀、綠松無形間都被冷落，綠松還好，孔雀就有點氣哼哼的，給蕙娘收拾好了首飾，也不說在她跟前，等著一會喬家人進(jìn)來服侍茶水，自己便退出去，慢慢地吃過晚飯了。因心里還有幾分煩悶，可歪哥已經(jīng)睡下，又不敢前去打擾母親，meimei還被留在沖粹園內(nèi)，便隨意尋了個由頭，出園子里去逛了。

    雖說立雪院規(guī)矩嚴(yán)格，但孔雀身份特殊，自然臉面要比常人厚些，她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鼐统隽嗽洪T，拐到園子后頭池水邊上，望著水中月影出了半日的神，又繞到石舫欄桿邊上，拿腳尖跐著地，盤算著自己的心事。越想就越是入迷，好半晌也都一動不動，靠在石舫邊上，倒像是岸邊一株柳樹的影子。

    慢慢地，遠(yuǎn)處擁晴院的燈火已經(jīng)熄滅——老太太年紀(jì)大了，入睡比較早，吃過晚飯，院子里就不留大燈了，遠(yuǎn)遠(yuǎn)的歇芳院里倒還燈火通明，可卻也無人進(jìn)出。至于其余幾處屋舍，均在園中更遠(yuǎn)的地方，在這兒是張望不到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孔雀猛地打了個冷顫，從迷思里清醒了過來，她一看月影，便知道壞了：如不快趕回去，院門一下鑰匙，那動靜可就大了。再過一會兒，到了眾人入睡的時辰，還瞧不見她，萬一鬧開來，她怎么解釋也都落個沒臉。到時候，可就又要被綠松、石英給落下了一大截。

    和她來時相比，月色已經(jīng)暗了不少，云影幢幢，在地面投下了變動不定的陰影，將來時小徑，隱在了暗處，在白日里富貴錦繡的樓閣，到了夜里，仿佛都化作了不言不語、蹲伏在黑暗中的猛獸，她稍一張望，便有些害怕，正要快步往回趕時，只聽得遠(yuǎn)處岸邊，落葉索索而響，似乎有人走得近了?？梢谎劭慈ィ哆厖s還是一團(tuán)黑色，此人竟沒打燈籠。

    孔雀手里原也拿了個小燈籠，只是出神久了，蠟燭燃盡——她這尚且還是心煩意亂，無事出來閑晃呢。要有正經(jīng)事，這么大晚上的，誰不打個燈籠？她立時就嚇得摒住了呼吸，不知如何，就想到王師傅和姑娘閑談的夜戰(zhàn)講究，“若在夜間遇到歹人，萬不可慌里慌張，隨意出聲，又或者大步奔逃，倒是安安靜靜地藏在暗處，更為安全?！?/br>
    當(dāng)時她不過當(dāng)個稀奇事一聽而已，這會字字句句，倒是清晰得和烙在心上一樣，她屏息靜氣，等了半日，都未聽見岸邊有別的響動。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不過是風(fēng)吹葉動，才剛放下了一顆心呢，便聽見有人就在她身后道，“什么事這么著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剛從外頭回來，真這么著急，你還不如打發(fā)人到外頭找我?！?/br>
    她嚇得幾乎蹦跳起來，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咚，幾乎把那人說話的聲音給蓋過了。好在片刻后，另一人的聲音，又把她給嚇得回了神?！暗酵忸^找你？沒那么大工夫，只是念在多年交情，給你帶句話，想聽就聽，不想聽，算了。”

    此人語調(diào)，冷漠異常，但距離孔雀就有點遠(yuǎn)了，她慢慢地冷靜下來，才發(fā)覺這兩人是進(jìn)了石舫說話——石舫兩面有門，因里頭也無甚貴重擺設(shè)，不過一點沉重家具，那又不是輕易可以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