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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的話,雙方總是要講和的。 “這是我的想法。”焦閣老略帶狡黠地笑了?!拔覀兗覜]有地,甚至商號都不多。海東,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俗人,對俗人,你要求不能太高了。” 他一下又有點感傷,“大家心里有數(shù),你我二人雖然看似八面威風(fēng)一呼百應(yīng),其實也還是為身后這股力量簇?fù)碇白?。你還年輕,這股力氣你還駕馭得住。我是老了,底下人,我壓不住啦??晌乙回灧磳p言地丁合一,也不是沒有自己的考慮。” 見楊閣老似要解釋,他抬起一手,“你先喝茶……佩蘭,你和你楊世伯說道說道這里頭的道道?!?/br> “哎?!鞭ツ锝o楊閣老斟了一杯茶,“地丁合一,其實就是為了給老百姓們喘喘氣,從皇上到百官,其實心里都是明白的。現(xiàn)在的地主莊戶們,凡是有個功名在身上的,幾乎都不用納稅納賦,這是二三成的人,占了七八成的地,卻還繳著二三成的錢銀。長此以往,窮的越發(fā)窮,富的越發(fā)富,肯定是要出事的。攤丁入畝,實為救國救民的良策,這話放在這里,誰能駁倒,可說誰就是居心不純。” 她頓了頓,又道,“可地丁合一攤牌下去以后,丁銀不用納了,畝銀相應(yīng)增加,對于赤貧無地的那一成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但對中小田戶來說,倒可謂是雪上加霜了。我們大秦徭役不少,一般田戶現(xiàn)下也都是折銀,楊世伯不知算過沒有,我昔年在城東郊外也是買過幾畝田地的,當(dāng)時屈指一算,與其自立門戶,一年看天吃飯,還要付出這許多賦稅,即使有佃戶為我勞作,一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我落到手里的銀子卻也還不多。倒不如使些銀子,將田地靠在宅心仁厚的舉人、進士老爺名下,一年我白給些銀子呢,少納這許多賦稅不說,有個什么事,又抬出這名頭來,豈非兩便三贏?要攤丁入畝,就必須把這讀書人免賦稅的規(guī)矩給抹了,就不全抹,起碼也得按著立國時的祖宗規(guī)矩來辦,如今朝中慣例,一個進士能免十幾頃良田的稅負(fù),稍微一有官職,那就更沒數(shù)了。此等規(guī)矩不廢,攤丁入畝固然可以讓那等無地的人歡欣鼓舞,但到了末了,卻終究只能令這些稍稍有些田地的小戶,最終也失去自己的田土?!?/br> 她聲音清冷淡雅,說起此事,可謂條理分明,楊閣老一時竟聽得怔了,望著蕙娘好半晌沒有說話:蕙娘是出嫁的閨女,自然不可能再日日侍奉在老太爺身邊。對這個話題如此熟悉,可見老太爺很可能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看破了攤丁入畝中可能存在的種種弊病。 “以伯父的大能,自然是衡量過其中得失。”蕙娘又徐徐道,見楊閣老默認(rèn),也實在毫不吃驚:這等計算能力要都沒有,所謂的地丁合一,最終也只能和北宋熙寧變法一樣,終究只是空折騰?!澳掠X得,這起人白身出去,也不會帶來多少動亂。一則東南賦稅最重,可織造業(yè)實在過分發(fā)達(dá),沒有地,可以謀生的手段還有很多。在西北,地廣人稀,以游牧為主,丁畝的矛盾其實也并不太尖銳??蛇@就又回到了祖父最擔(dān)心的問題,士農(nóng)工商,這是把農(nóng)戶硬生生地往工戶驅(qū)趕,長此以往,恐有動搖國本的嫌疑。就中委屈擔(dān)憂,世伯稍微一想,也就能勾勒出來了?!?/br> 楊閣老面露沉吟之色,許久都沒有開腔,這個儒雅而俊秀的中年男子,自然已經(jīng)修煉出了絕佳的養(yǎng)氣功夫。單從他的眉眼,是很難看出他現(xiàn)在的心境的——可不論如何,他的確受到震動,這兩祖孫也都能看得出來。至于這震動,是意識到自己深信的救國之策還有紕漏,正苦思完善辦法呢,還是想著將如何能說服老首輔,把焦家爭取過來,則非外人所能蠡測了。 “地丁合一,遲早還是要往下推的?!苯归w老也休息夠了,他用了一口茶,“今日讓你過來,一個是商量船隊的事,還有就是這句話,海東,我退下去以后,不過一年半載工夫,皇上肯定會把你跟前的石頭搬開。位居首輔,和一般閣老不同,治大國若烹小鮮,步子該小時,千萬謹(jǐn)慎,該大時,也不要害怕殺人?!?/br> 他似笑非笑,“你既然已經(jīng)立定決心,不在乎是罵名還是美譽,這得罪人的事,想來也是不怕去做的。今日看你這一番表現(xiàn),我才是真正地放下心來?!?/br> 反正都是要作對,得罪一部分讀書人同得罪所有讀書人,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不同??蓷铋w老到底也是老狐貍了,他哪會被一兩句話套住,微微一笑,便打起了太極拳。“您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這日后的事,還是日后再說吧。先把眼前的危難設(shè)法應(yīng)付過去再說,依學(xué)生淺見,還和舊年一樣,我們二人聯(lián)手,請連太監(jiān)出面同燕云衛(wèi)打聲招呼,派出一組人往南邊走走,神不知鬼不覺,先瞞住皇上探清船隊情況,不論是好是壞,也都算是有個先手,您看如何?” “我看能成。”老太爺不動聲色,“船隊也未必就出了事,若是去找人的,三寶太監(jiān)當(dāng)年還找了十多年呢……可能是銜住老大的尾巴了,這才沒能及時回來,也是有的事?!?/br> 昔年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他的位置,并不是穩(wěn)若泰山。曾經(jīng)魯王一系,連著母妃達(dá)家都極為當(dāng)紅受寵,對東宮虎視眈眈,即使后來奪嫡失敗以后紛紛沉寂,但魯王卻始終下落不明。對外說是謀反不成已經(jīng)自盡,實際上這一支規(guī)模盛大的船隊,找的究竟是誰,在場三人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焦閣老剛才的話實際也說得很明白了。楊閣老搖了搖頭,似乎要舒盡胸中的抑郁之氣,哈哈一笑道,“天子一怒,血流漂櫓。皇上就是皇上,喜怒哀樂,牽動的都是金山銀海,我們還能多說什么呢?” 時涉昔年奪嫡舊事,焦閣老沒有多加評論,他又和楊閣老商議了幾句細(xì)節(jié),楊閣老便也起身辭去。老太爺起身將他送到階下,又命蕙娘代自己將他送到了轎子前。又是一番折騰,兩祖孫這才回來屋內(nèi)說話。 “王光進年后要進京了?!苯归w老一句廢話都沒有多說,就扔下了這么一個重磅消息?!敖袢赵趯m里,皇上親自擬定了旨意,待到元宵節(jié)后,恐怕調(diào)令也就要下來了?!?/br> 王光進是王辰的父親,文娘的公公……他也算是大器晚成,比楊閣老小不了幾歲,現(xiàn)在卻還在奮起直追呢。楊閣老眼看都要往首輔狂奔而去了,他才剛剛回京—— 布政使回京,肯定是要入部的。老太爺一路把楊閣老逼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其實也就是為了給后人鋪鋪路,不是入部,他哪肯提退休的事?蕙娘也沒有廢話,她直接問,“皇上意思,給他安排在哪一部呢?” 老太爺唇角逸出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