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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未敢詢問,只是躬身扶主子上轎,“您仔細(xì)別用岔了力——” 暖轎順著湖走了一會,遠(yuǎn)處湖中簫聲又起,嗚嗚咽咽、隱隱約約,襯著淡灰色天,竟如一匹長練,委婉回環(huán)、絲縷牽連,從湖中往岸邊吹來,連前頭轎娘都聽住了,腳步不覺放慢了幾分。轎子猛地一挫,蕙娘差些沒跳起來。這倒將眾人都嚇了一跳,石英忙上前申飭,那轎娘也是魂飛魄散,忙由旁人替了肩,自己跪下請罪。 “算了。”少夫人對底下人,有時嚴(yán)厲得簡直過分,有時又很寬和?!暗拇_是好簫音,隔了那么遠(yuǎn),音色還是那樣亮……偶然聽走了神,也是常有的事。” 話雖如此,差些驚了少夫人的胎氣,這又哪是小事?石英駐足片刻,待轎子去遠(yuǎn)了,才低聲沖那犯事轎娘道,“老規(guī)矩,自己去楚mama那里領(lǐng)罰吧。” 楚mama是蕙娘身邊的教養(yǎng)嬤嬤,雖擔(dān)了這么一個名頭,可教養(yǎng)的主要是蕙娘近身的幾個下人,她性子嚴(yán)肅,是有名的‘活閻王’,這轎娘不禁面現(xiàn)懼色,一時不愿起身。石英只得又放緩了語氣,“少夫人都發(fā)話了,左不過罰些月例,還不快去?” 她心里也不是不失落的:轎娘吃的是肩上飯,如此不快,從前也難以避免,可綠松在時,哪里還要說話,一個眼神,底下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雖說現(xiàn)在她遠(yuǎn)在京城,自己又說了一門上好的親事,可如今看來,究竟依然是比不上綠松…… 少夫人聽著簫聲,一路都心不在焉,石英有所感懷,今日話多了一點(diǎn),“也不知是二姑娘還是四少爺,這簫,吹得是滿好,聽著調(diào)子也熟,像是——” “是?!鞭ツ镙p聲說,“我練過幾次的,你記性倒不錯。” 她語氣雖寬和寧靜,可聽在石英耳中,卻無異于黃鐘大呂,她是極熟悉蕙娘的,哪里聽不出主子語氣中的不耐。立刻就不敢再往下說,只在心底暗暗地責(zé)怪自己:一起了和綠松比較的心思,就處處進(jìn)退失據(jù)。 可話又說回來,姑娘這是為了什么事,心事這么沉呢…… 石英沒有揣摩錯,蕙娘的心緒的確不算太好?;氐郊滓惶?,她難得地沉不下心,只望著案上清供的一朵芙蓉發(fā)呆——越急越錯,石英怕是料想著這鮮花來得不易,自己不該私自處置,回到院子里,轉(zhuǎn)頭就尋了一個小盤子,供在了書案一側(cè)。她想和綠松說幾句話,可綠松卻又不在,只好退而求其次,讓孔雀過來,同她一起看鐲譜,要給雨娘選一對名貴的鐲子,做她的添箱禮。 “怪可憐的……”蕙娘說?!靶⌒∧昙o(jì),就要嫁到沈陽去,那地方說是也并不差,為從前女真人經(jīng)營得很繁華。可哪里及得上京城萬一……倒是文娘還好一點(diǎn),將來要出京,也是往南邊去,那邊天氣起碼好些。也給她挑一對好鐲子吧,多開心一會,算是一會?!?/br> 文娘的親事還沒定下來,家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孔雀也是第一次聽見蕙娘露了口風(fēng),她掃了主子一眼,“您有心事?” 蕙娘不禁一怔,她沒說話,可這表現(xiàn),同默認(rèn)也差不多了。兩人對視了一眼,蕙娘也便不在嘴硬,“怎么看出來的?” “您一有心事,話就比往常要多些。”孔雀輕聲說,“可說可不說的一些事,您往往就會說了?!?/br> 蕙娘再精明,也不可能把所有丫頭都給琢磨得透透的,可她身為甲一號絕對的女主人,這些跟在她身邊的小人精,卻起碼都打點(diǎn)了九成心力來琢磨她。被孔雀這一說,她倒是怔了半日,才自嘲地一笑,“是有點(diǎn)心事……不過,這事有些棘手,不好說、也不好辦?!?/br> 孔雀沒有說話,她一頁一頁地翻著首飾譜錄,過了一會,蕙娘問她,“你看中甘草,多久了?你爹娘這一陣子,可沒少磨纏我?!?/br> “也有幾個月了?!笨兹赴朦c(diǎn)都沒有平時的急躁,她輕聲細(xì)語,從容而坦誠,“他雖然嘴笨,可心好,辦事也不掉鏈子。幾次見面,都有……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再想想,他那個出身,怎么也不少一口飯吃的。雖說這幾年不大好,可再過幾年,放出去做事了,也吃不了多大的虧?!?/br> 甘草要不是自己實在太寡言少語,的確是能更進(jìn)一步,可蕙娘卻不是吃驚這個,“都幾個月了……那你還想當(dāng)通房?” “是家里人的意思。”孔雀在蕙娘跟前,從來都是這么實誠?!拔夷镎f,跟著您吃不了虧的,在少爺院子里,又能幫您,又能享受些富貴,她們也更有體面,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再說,少爺也——” 她看了蕙娘一眼,微微一笑,反過來逗蕙娘,“我要是夸少爺生得好、人品好,您又該不高興了?!?/br> “他哪有那么好?!鞭ツ锕秽椭员?,“一家子四兄弟,長得都差不多,難道就他一個人生得最好看?” 她難得地軟了下來,學(xué)著文娘,貓一樣蜷在榻上,沉默有頃,又問孔雀,“那……權(quán)仲白同甘草,你更喜歡哪個呀?” 孔雀輕輕地給蕙娘捏肩膀,過了一會才說。“這喜歡也分的,少爺雖然好,可那是云端上的人,看一看、喜歡喜歡,那也就算了……我哪配得上少爺呢?可甘草就不一樣了……” 沒個確切的答案,似乎喜歡誰更深一些,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比較出來的。換作孔雀在蕙娘這個身份,那么喜歡喜歡就算的,也只能變作甘草了。蕙娘忽然想到焦勛,她的手不禁落到小腹上,輕輕地?fù)崃藫岫亲樱粫r有感而發(fā)?!斑@個情字,實在礙事,要沒有它,大家各行其是,少了多少紛爭!” 孔雀沒有接話,她給蕙娘看,“這對和田玉鐲,您嫌沉,到手了也沒戴過幾次。北邊富貴人家少,拿這一對出去,更能鎮(zhèn)住場子?!?/br> 蕙娘翻閱了幾頁圖譜,嗯了一聲,“也不算丟人了……先找出來擱著吧,等雨娘回去以后,再讓人送到府里去?!?/br> “今兒您同二姑娘出去,是遇見了四少爺?”孔雀瞅準(zhǔn)她的空當(dāng),冷不丁就是一問。這一問,倒真是把蕙娘給問得猝不及防,她甚至都來不及掩藏自己的驚愕,本能地便瞪大了眼,好半天才道。“怎么,這幾個月,你——眼力見長呀?” “這不是我眼力見長?!笨兹篙p聲說?!捌鋵?,您怕是早也有所感覺了吧。就是新婚那天晚上,揭蓋頭的時候,我就覺得四少爺神色有些不對,就像是一朵向日葵,走到哪里,臉都沖著您這邊。當(dāng)時覺得,怕是沒見過您這樣的姿色,也就沒放在心上,可幾次陪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