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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嬸,世嬸萬福萬壽?!?/br> 這聲音一入耳,楊太太心底有數(shù)了:只這一聽,就聽得出誰是jiejie,誰是meimei。 兩人本是姐妹,音質(zhì)相似,殊為平常,文娘聲線嬌嫩,聽著還帶了幾分天真,就像是隨手吹出的一段笛音,雖也嬌貴,但終是鄉(xiāng)野小調(diào)。蕙娘一開腔,卻像是古琴弦為人一碰,仙翁聲中自然而然,便帶了禮器的雅訓(xùn),清貴之意,已經(jīng)不言而喻。真是就一句話,兩個人的性子就全帶了出來。 她的眼神針一樣地在蕙娘身上一繞,又望文娘一眼,便笑向焦太太夸獎,“真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左邊這位,就是清蕙了吧?” 這兩姐妹本來一直望著自己的腳尖,此時清蕙聽楊太太說話,方才慢慢把臉往上抬起。楊太太定睛一瞧——即使她膝下自己就有七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其中一位寧妃,更是六宮中數(shù)得上的美人,此時見了蕙娘,呼吸亦不禁為之一頓,過了一會,方才由衷嘆道,“果然好容貌。” 打扮她是細(xì)看過的,除了衣料特別新奇雅致之外,似乎并無出奇,此時由清蕙這張臉一襯,才覺出錦衣雖花色素雅,可厚重衣料,難得裁得這樣跟身又不起皺,且在重重衣衫中,還現(xiàn)出腰身盈盈一握,這裁衣人的手藝首先就好得出奇,再一細(xì)看,那錦衣上連綿的纏枝蓮花,花色竟從未見過,錦緞里難得有這樣葡萄青的底,也就是蕙娘膚色潔白勝雪,才壓得住這樣嬌嫩的淡紫色。再合以銀紅色緞裙——連銀紅都紅得別致,在日頭底下,一動就隱隱有細(xì)密銀光,這兩樣料子,楊太太幾年來竟從未見過。 衣裁如此,就別說人了。焦清蕙面含微笑,誰都看出來只是客套,卻又不能怪她什么,因她就只是站在那里,便顯得清貴矜持,似乎同人間隔了一層——一個人若生得同她一樣美,一雙眼同她的眼一樣亮、一樣冷,看起來自然而然,也總是會有幾分出塵的。 怪道先帝如此看重,甚至想許以太子嬪之位。一時間,楊太太竟有些后怕:現(xiàn)在焦家有了承重孫,蕙娘是可以進(jìn)宮的了,若她入宮,楊家所出的寧妃日后能否再繼續(xù)得意下去,恐怕就不好說了…… “世嬸謬贊,清蕙哪敢當(dāng)呢?!苯骨遛s似乎未曾看出楊太太眼中的驚艷,她微微一笑,客客氣氣地說,“只三年未見各位伯母、嬸嬸,我同文娘自然加意打扮,這才唬過了世嬸呢?!?/br> 楊太太本已經(jīng)看住了,被她一語點(diǎn)醒,這才回過神來,笑著沖文娘道,“這就是令文了吧?同jiejie一樣,也都是個美人?!?/br> 焦令文生得的確也并不差,她要比清蕙活潑一些,笑里還帶了三分嬌憨,聞聽楊太太此言,唇邊含著笑花,一瞅jiejie,表現(xiàn)得也落落大方、惹人好感,“jiejie說的是,這全是打扮出來的,其實(shí)都是虛的,無非我們愛折騰罷了?!?/br> “也要天生麗質(zhì),才打扮得出來,”屋內(nèi)便有吏部秦尚書太太——楊太太的親嫂嫂笑道,“三年沒見,焦太太,兩個如花似玉的花骨朵兒,都到了開花的時候嘍?!?/br> 只看秦太太、焦太太的說話,任誰也想不出兩家素有積怨,秦家老太爺秦帝師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被焦閣老死死壓住,未能入閣。焦太太抿唇一笑,“當(dāng)著一屋子的美人,您這樣夸她們,她們怎么承擔(dān)得起呢?” “我看就承擔(dān)得起?!痹瀑F何總督太太也笑了,“蕙娘,今日穿的又是哪家繡房的襖裙?這花色瞧著時新,可又都沒見過?!?/br> 楊太太這才知道,怕是一屋子的人都沒見過蕙娘、文娘姐妹穿著,她巡視屋內(nèi)一圈,見眾位太太、小姐的耳朵似乎都尖了三分,連自己兒媳婦也不例外,縱使她別有心事,也不禁暗自一笑。 正要說話時,卻瞥見戶部吳尚書太太面上神色淡淡的,她心中一動:吳家、焦家的恩怨還要追溯到上一代了,如今吳尚書的父親吳閣老,同焦閣老之間也有一段故事的??磥?,自己同兒媳婦擔(dān)心得不錯,這兩家要在一處,必定要生出口舌是非來。 才這樣想,便聽見吳太太身邊緊緊帶著的吳姑娘笑道,“是奪天工新得的料子吧,也曾送到我們那里看過的——因我不大喜歡,就沒留,現(xiàn)在倒記不真了,我瞧著像,娘您瞧瞧,可是不是?” 奪天工是北地規(guī)模最大、本錢最雄厚的繡房,同南邊的思巧裳各執(zhí)牛耳,成對鼎之勢,‘北奪天工,南思巧裳’,全大秦就沒有不知道這句話的女兒家。 一屋子玩味的目光頓時就聚到了吳姑娘同焦姑娘身上:都是新花色,這個看不上,那個卻當(dāng)了寶,特地做了衣裙,穿到了這樣大的場面上來…… 楊太太也看著蕙娘,蕙娘若無其事,倒是望向了母親,焦太太笑瞇瞇地,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這才微笑道,“想是嘉meimei記錯了,這是今年南邊礦山里新出的一批星砂,染出來的料子同從前所有都不一樣,思巧裳也不過染得了這幾匹可用的,正巧家里有人上京,捎帶來的,才不到半個月前的事,怕縱染出了新的,也沒這么快送上京吧?!?/br> 吳嘉娘也是個出眾的美人,打扮得自然也無可挑剔,聽了蕙娘這話,她微微一笑,輕聲細(xì)語,“哦?那是我記錯了?!?/br> 蕙娘也望著她頷首一笑,“記得記不得,什么要緊呢?左不過一條裙子的事?!?/br> 楊太太心緒就是再差,此時都忍不住要笑,正好她親家——良國公府權(quán)夫人到了,她忙借著起身遮掩過去,耳邊還聽見何太太問蕙娘,“這腰身這樣貼,也是思巧裳的手藝?他們遠(yuǎn)在南邊,倒是不知道居然做的衣服也精巧?!?/br> 這話倒是焦太太答的,“您也不是不知道,孩子們從不穿外人的手藝,外人也做不得這樣跟身。是蕙娘院子里丫頭自己裁的,瞎糊弄罷了——” 就是楊太太聽見,心里都有些驚異:楊家也算是富貴得慣了,一個姑娘家身邊,也不會放著這么一個手藝奇絕的繡娘,就專為她一個人做衣服。更別說還是做丫頭使喚了,這樣的手藝,在外頭隨隨便便都是總教席,一年二三千銀子不說,還不是奴藉,名氣大一點(diǎn),繡件能貢呈御覽,一輩子都吃穿不愁了……焦家條件要不是比外頭更好,她能甘心在焦家做個奴才? 也就是這時候,她才品出了兒媳婦說法里的韻味:就是在這么一圈大秦頂尖的豪門貴族里,焦家的富貴,也是火燒火燎,糊味兒能熏了天的那一種,別說是數(shù)得著,他們家數(shù)不著,不用數(shù)——焦家那是當(dāng)仁不讓,認(rèn)了第二,沒人敢認(rèn)第一,能把天潑金的超一品富貴。 再回頭一看蕙娘,心底又不禁生出了幾分可惜——就只是隨隨便便坐在那里,腰板一挺,由不得全場人的眼神就聚到她身上,羨也好妒也好,都繞著是她焦清蕙??上н@樣人才,命卻薄些,親事上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