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的時候，皇上還親口叮囑過我，到了草原上要記得為她尋找一個相配的夫郎——”

    話說到這份上，除非封子繡可以把謊說得這么真誠，那么他說的應(yīng)該就是真話了。當(dāng)然，就算他是虛張聲勢，一旦兩邊定下盟約，大秦也就沒有了反悔的余地，否則邊地再起烽煙，那是眼看得見的事。

    羅春似乎也為封子繡的爽快而震驚，他多少帶了掂量地看了封子繡一眼，一時并不答話，而是摩挲著人中，若有所思地逐一掃過了帳篷內(nèi)的諸多大秦人士。善桐也不禁跟著他的眼光看去，卻見眾人面上雖然神色各異，但卻全都不脫深沉二字，面對這忽然的婚約，居然沒有一個人有一點情緒上的抵觸。

    羅春又沉思了片刻，忽然作出歡容，哈哈笑道，“好哇，大家都是爽快人。福安公主，聽名字我就喜歡，又是你們大秦大皇子的親meimei，將來我往關(guān)內(nèi)做買賣，少不得要請大舅哥多照顧了！等公主嫁來了，我讓她做我的哈屯！”

    “哈布日兄弟已經(jīng)有兩位哈屯了。”封子繡卻分毫不讓，“福安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理當(dāng)位居正室。哈布日兄弟，你說是不是呢？”

    羅春瞳仁一縮，他又看了平國公一眼，面上多了一絲訝異，這訝異來得很輕很快，也收斂得相當(dāng)迅速，要不是善桐全神貫注地觀察局勢，沒準(zhǔn)就要漏掉了。他打了個呵欠，漫不經(jīng)心地說，“這就得看她帶來的嫁妝了——我的大夫人，是吐蕃王的公主，帶來了一萬工匠，與五千最虔誠的僧兵。二夫人更妙，帶了一整個部落來投奔我，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姑娘家的日子，就看她的嫁妝。這句話我覺得很有道理?！?/br>
    緊接著，他與封子繡就展開了一場拳拳到rou的較量，圍繞著福安公主的嫁妝，在戰(zhàn)勝帖木兒之后，西域地區(qū)的勢力劃分，以及大秦為此將要付給羅春的價錢，甚至精細(xì)到了一千石糧食，都要拿出來討價還價。封子繡一反瀟灑作風(fēng)，連一座山頭都和羅春爭得相持不下，眾人并羅海一群人，不過是這一場爭斗的觀眾罷了，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兒。

    等到深夜，這場談判才算是告了一個段落，當(dāng)然最終的結(jié)果遠(yuǎn)遠(yuǎn)還沒出來，善桐覺得以這樣的精細(xì)度，恐怕羅春至少要在軍營里住上十天半個月的了。要不是天寒地凍，他能不能帶著大批精銳這樣離開牧場，還是難說的事呢。

    不過，這也是羅春本人在急，大秦這邊相對就沒有那么著急要談出一個結(jié)果了。待得把羅春送走，泥雕木塑一樣的兩位老帥終于動了，就在帳篷內(nèi)，又摒出了閑雜人等關(guān)著也不知開了多久的小會。總之善桐先行回去休息之后，等到第二天早上吃過了早飯，才見到二老爺進(jìn)了帳篷。

    一夜沒睡，他顯得很是疲憊，面容似乎又蒼老了幾分?？雌饋硗诰┏菚r，那個風(fēng)度翩翩的翰林老爺，幾乎判若兩人，簡直是個又黑又瘦的西北老漢。坐在床邊先喘了幾口氣，才吩咐善桐，“給我倒杯茶來。書香門第”

    善桐、善榆并楊四爺都早預(yù)備好了，一個倒茶端點心，一個拾掇被窩，一個要了熱水來，親自跪在地上服侍父親洗過手腳，二老爺用過點心，又翻身上床去睡，竟是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公事為重，他又把話說得很死，榆哥就算是再自作主張，也不可能欺騙權(quán)仲白，非得要開顱——這根本也是騙不了的事兒，因此心情悶悶不樂，只是蹲在沙盤邊上，拿樹枝一串又一串地劃著各色奧妙的圖形。善桐恐怕等二老爺醒來，父子兩個人又要爭吵，便給楊四爺使了眼色，楊四爺難得機(jī)靈，便帶善榆出去鑿冰釣魚了。善桐恐怕父親起來要水要吃的，便自己守在床邊，也拿些針線來做，漸漸地做得入了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抬起頭時，才發(fā)覺父親已經(jīng)睜開了眼，正望著自己微笑。

    “爹，”她忙站起身來張羅，“怎么這多會就起來了？再睡會吧，今兒應(yīng)該沒有多少公事吧？喝茶不，吃點心不？用官房不？”

    “好了好了?！倍蠣斠贿呑鹕韥?，一邊笑道，“滿帳篷都是你嘰嘰喳喳的聲音，想讓全營人都知道你是女兒家??？”

    他靠在枕頭上，并沒有馬上起身，而是慈愛地順了順善桐的鬢發(fā)，道，“和上回見你比，十多天而已，瘦了?！?/br>
    上回相見，實在是太匆匆了，二老爺又太忙，父女倆幾乎沒能說什么心里話。而只是這幾句話，雖然經(jīng)年未見，善桐心底對父親的那股依戀頓時就被喚醒了，她一下?lián)涞礁赣H懷里，愛嬌地道，“人家哪有瘦，冬天穿這么多，爹也能看出來？神了您！”

    又怕二老爺還有事做，再三確認(rèn)了二老爺今天倒是得空，便放下心來，一邊思忖，一邊將自己到了何家山之后的事，除了同含春、含沁兄弟之間，有幾件不能說的之外，余下的都細(xì)細(xì)說出來給二老爺知道。又解釋了一遍自己和母親在回家路上遇匪的事情。猶豫再三，還是把楊家村曾經(jīng)面臨的險境中，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告訴了二老爺。

    在當(dāng)時，信件往來不但很慢，而且總有丟失之虞。很多事不到當(dāng)面是不會說出來的，二老爺雖然已經(jīng)大概知道了楊家村的故事，但就中內(nèi)幕，還是第一次聽聞。自然免不得略加盤問細(xì)節(jié)，善桐光是說這些事情，就說了快一個時辰，說完了又要權(quán)仲白提議開顱的事，與自己目睹他手術(shù)過程，心中懷有的疑慮等等。一并更說了榆哥的病根，是小時候那場高燒伏下等等細(xì)節(jié)。

    雖然事情千頭萬緒，很多并且還互相關(guān)聯(lián)，又有一些潛臺詞，是不方便言之于口的，但善桐口說手比，居然解釋得頭頭是道，一整個時辰對話下來，小姑娘神采飛揚，愛嬌之余又復(fù)呢喃輕語，小兒女態(tài)實在是惹人憐愛，二老爺隨口問了幾個問題，她都答得有板有眼。雖然要挑出格外的過人之處，似乎沒什么好說的，但聽她言談之間，似乎在家中已經(jīng)可以管得了事了，就是祖母、母親也都信任有加。膽大不說，且還心細(xì)，雖然最細(xì)微處也難免有些天真，但確確實實，這是個長大了的小姑娘了。

    自己家的孩子，二老爺自然是越看越愛，他簡直聽不夠女兒的嬌聲細(xì)語，只是以慈愛的——男孩兒們難得一見的眼神，望住了善桐不說話。倒是善桐說得累了，想了想，覺得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便道，“家里現(xiàn)在就是這樣，一切都好，祖母和娘的身體都很不錯。這些爹都在定西聽過啦，噢，還有，老七房的溫三哥不是也進(jìn)了軍隊么，這還是您幫著辦的吧？這一次過來，他家里嫂子還托我們問一聲平安呢，您看，他在軍隊里干得如何？祖母的意思，有機(jī)會還是要拉他一把?！?/br>
    “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