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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問她,像是怕她被嚇到了,也像是安撫自己,“你做什么就信了我呢?我便像是好人了嗎?” 她曾說過,親她便能添壽。扶蘇不停地親吻她,沒什么情欲,他為自己的無恥和悲哀喘不過氣來,只能找更無恥或者更純粹的人尋求喘息。 奚山君哼了一聲,“我真的,不喜歡公子扶蘇?!?/br> 扶蘇聲音低啞,他笑出了聲,覺得這是句挺好笑的話,可眉眼益發(fā)的淡,“誰又喜歡你呢,山君?” 奚山君退還了棺材,贖回了扶蘇的千里眼。 他們回到奚山,一路只聽聞瘟疫漸漸消退了。大家感念天子的恩德,正是他不顧危險來到民間,才使得瘟疫也被他的仁德感化。 這是個難得的仁君。 翠元從年水君處回來了,又講了另一番原委。因為十六瘟神之一攝鯤性喜水,依水而生,瘟毒一旦入江河,傳播得會更加迅速。道祖不忍生靈涂炭,向年水君下了密令,一旦攝鯤入了水域,便立刻驅(qū)逐。縱之又害之,道祖的權衡之道沒人能琢磨透。年水君為防萬一,封了赤水、澄江兩大水域,故而靠水而生的二十余國都未染疫。攝鯤生存的江水沒有容身之地,他又不愿無功而返,便直接從天河而下凡間,以嬰孩之身在小溪流之間漂蕩,伺機養(yǎng)成法力,去人間施播疫種。須知,他本是沒多少法力的仙人,只依靠宿主汲取靈氣,才漸漸能肆虐人間。 酆都是鬼城,諸鬼聚集之處。只有在此處,才能以戾化戾,令眾鬼漸漸鯨吞攝鯤的法力,七七四十九日一個大輪回,直到他在人間待不下去,自行返回天界。 奚山君躺在棺材之中,則是因為棺木屬陰,能使尸身的靈魂與陰曹相連接。唯有如此,合棺之后,才能使攝鯤置身陰曹之中,被眾鬼蠶食。奚山君是妖身,又是寄主,并無妨礙。 “你可曾見到十殿閻羅?”翠元笑問道,“我聽聞他們個個威風凜凜,尤其是泰山王,最有氣勢?!?/br> 奚山君搖搖頭,道:“去了陰曹,狂風彌漫,我根本睜不開眼。倒有個好心的年輕人,雖言語冰冷,卻是古道熱腸,他瞧出我的端倪,牽引我到了孟婆處,令來往熙攘的鬼魅吸取攝鯤之氣,那些鬼魅都怕他怕得緊,連孟婆也對他畢恭畢敬,臨行時,他又引我回人世。想是身份不凡,只是不知是哪位神尊?!?/br> 奚山上的大大小小吃上了扶蘇做的湯餅,它們從前覺得扶蘇就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雖然干下了有一個未婚妻叫奚山君這種豐功偉業(yè),但還是覺得少了點什么。他從天而降,切入他們的生活,卻總讓人覺得像個紙糊的假人,長得潑墨山水畫兒一般清新,行為舉止卻冷漠認真惹人煩??墒怯辛诉@些紅油湯餅,書生有了一種用處,還顯然是十分令人心動的用處,瞧著一碗碗湯餅,翠家的猴子們撲通撲通地,都愛上這小孩兒了。 多甘甜的湯,多滑不溜秋的湯餅啊。 多耐看的小孩兒啊。 從前的高不可攀都是錯覺,分明是個眼珠黑黑、愛發(fā)呆、愛看書、懂禮儀的好孩子嘛。 那日在棺材中的模樣仿佛是錯覺,扶蘇為了一條活路,依舊不動聲色地討好奚山君。他把第一碗湯餅遞給奚山君,帶著淡淡的笑、清爽的溫柔。奚山君懨懨地抬頭瞧了他一眼,冷哼道:“虛情假意?!?/br> 扶蘇眉眼是冷的、淡的,可是堆積起溫柔,卻好像皎皎的月光,很好看。他舀了一勺湯,淡道:“我能虛情假意一輩子,你不必苦惱?!?/br> 奚山君“啊嗚”一口,吞了湯,咂巴咂巴嘴,道:“沒什么味道?!?/br> 但還是吃完了那碗面。 扶蘇瞧她吃飯的模樣,倒有幾分世家的教養(yǎng),可是,整個人更容易讓他瞧出的卻是市井孩童的淘氣和由內(nèi)而外的霸道。 奚山君拿袖子蹭蹭嘴,慢條斯理道:“小乖乖,咱們不能繼續(xù)這么著了。這條活路,你活一萬年和活一天,有什么區(qū)別呢?人說賢妻幫夫,我確定自己頂頂賢惠,有朝一日,你功成名就,不必相謝,對我笑一笑便可。啊,對,就是你說的那樣虛情假意的笑。我很喜歡?!?/br> 第五章 大昭卷·嫁狐 有姓有蘇,靈寶之狐。世代居隱僻,慕繁盛,好嬉鬧,性yin亂,與人為婚。 ——之卷一五·萬妖格 扶蘇做了個夢。他的父親在宏定殿中大宴群臣,阿覺、三弟帶著其他的小兄弟到了殿外放爆竹,留他一人坐在殿中,面對那些或蒼老或年輕,但看著他,無一不充滿深意的面龐。 他覺得殿中十分熱,可是坐得卻比方才直了些,面無表情地吃著身旁的食物。環(huán)顧四周,只有鄭貴妃在。鄭貴妃與母親同歲,卻看著比母親美艷年輕許多。不知為什么,高高在上的陛下會那么喜愛鄭貴妃。他讀過歷代陛下召幸女子的筆記記錄,比起其他陛下對宮中女人一月中有三日寵愛便被稱作過寵,八日以上稱作專寵而言,他的父親,一月之中,有二十日在貴妃宮中度過,這該稱作什么? 三朝元老陳宰輔年邁致仕之前,曾因此問陛下:“中宮何事有失,致陛下行事如此偏頗?”他的父親的回答,他至今不懂。陛下如是答道:“貴妃于你們是紅顏禍水,于我卻不是?;屎笥谀銈冑t德可靠,于我已非如此?!?/br> 扶蘇坐在群臣面前,透過額帽上的珠簾,看著那樣一張張遙遠的不懷好意的面龐時,竟益發(fā)平淡下來。人本該如此的,不是嗎?厭棄的永遠比得到的多。他的母親,只不過是陛下眾多厭棄的東西中的其中一樣。而他,即將變成另一樣。 他飲下桌上的白漿,身體卻突然不受控制地變得忽冷忽熱起來。他僵硬地坐著,眾人的權勢、欲望都在金燦燦的大殿中堆積著,它們壓向他,又變成一張張猙獰的面龐。 陛下忽然轉(zhuǎn)向他,冷漠地問道:“太子,何謂臣?” 他似坐在冰盆中,上身卻被熱油潑了一般,冷熱交替,痛苦不堪。何謂臣?再望向遠處的下位,他們卻全變成了饑餓垂涎的畜生。他指著它們,對他的父親說:“陛下,豺狼虎豹皆是您的臣?!?/br> “你呢?”他的父親從王位走下,走到他的身旁,然后,俯身問他。 扶蘇覺得身上的皮幾乎被熱毒褪去一層,他強撐著,卻不語。 他不是,不是陛下的臣子。即便這人世全部對他俯首稱臣,他也不會如此去做。 一身黑袍繡龍的父親,冷漠地把他從座位中提起來,打了一巴掌。 夢中的他,似乎更弱小,只有六七歲的模樣。連他也早已不記得,這些事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不是,我不是陛下的臣,豺狼虎豹也不是我的臣?!彼槐菹履菢痈吒咛崞?,身材瘦小得連腳也無法點地,卻平靜地垂下額簾回答。 陛下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