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9
什么大不了的?我爹不喜歡我,我不是也活了三百多年?他可沒我活的年頭長,他所有的崽子都沒我活的時間長,到頭來,再不喜歡我,給他上香供rou的也只有老子!” 扶蘇肝腸寸斷,是真的肝腸寸斷,“山君可曾食過熱炭,站著說話腰疼嗎?” “閉嘴?!蹦侵皇终拼蛄藗€滑,似乎有些尷尬,然后緩緩伸入了少年的腹中。扶蘇只覺腹中火燒瞬間澆熄了,那只手挺嫌棄,挺不耐煩地問道:“我吃那玩意兒干嗎?還疼嗎?不許疼,再疼也吃了你啊!” 不聽話就吃了你! 過了四五日,扶蘇的嗓子好了一些,店家到后來才知道那一行人是微服的天子和三皇子,后悔得捶胸頓足,若留下幾字墨寶“天下第一面”,何愁不成面條界的大佬。 聽說天子與三皇子分道揚(yáng)鑣,天子巡視完回宮,三皇子去平國。 過了幾日,卻聽說三皇子未起程去平國,反而留在了酆都。距離七七四十九日還剩兩日的時候,酆都全城戒嚴(yán)。 扶蘇隱約覺得不妙,他趁夜離開了湯餅鋪子,在善人莊等著奚山君啟棺。 第二日,湯餅鋪的店家果真被侍衛(wèi)帶走了。十王殿附近所有的民居都被掘地三尺搜查了一遍,人心惶惶,所有人,包括郡守,都在猜測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到底在找誰。 扶蘇知道成葛在尋自己,只是他頗是費(fèi)解,自己面容掩蓋,吞炭變音,垂手恭敬,究竟是何處露了馬腳? 七七四十九日的最后一個白天,太陽格外明亮。 扶蘇在等太陽下山。等到太陽下山,他的未婚妻會帶他離開這里。沒有人能及得上妖的法力,沒有人能抓住他。 這是他離不開妖女的唯一理由,也是他隱忍她的一切的唯一理由。 事關(guān)性命,事關(guān)活路。 不清楚什么時候開始覺得活著是世間唯一重要的事了。他從不曾畏懼過死亡,可是經(jīng)歷過死而復(fù)生,才漸漸知曉貪生怕死。 夕陽西斜的時候,扶蘇幾乎開始舒展眉毛的時候,善人莊外卻十分嘈雜,像是官兵呵斥問詢路人的聲音。 扶蘇瞇眼望著太陽,那群人的聲音越來越近。陽光就要暈染東海了。還要半炷香的時間。 扶蘇打開了棺材,奚山君面容恬靜,宛若真的死了一般。他擋住了所有的陽光,披散了黑發(fā),然后躺進(jìn)棺材,一寸一寸地與她貼合,頭顱,手掌,軀干,鼻息。他比她略高,腳剛好卡住奚山君的一雙腳。 任憑誰來看,這只是一具面朝下的男尸,而沒有人瞧得見他身下覆蓋的奚山君。 大昭官家命令,凡是得疫病而死之人,均面部朝下,不得見天,防止尸體腐爛過快,不等下葬,又生疫毒。 “殿下,只剩下善人莊未查了!”扶蘇并未閉目,他在合上的棺材內(nèi)聽得一清二楚。 “殿下,此處還有未下葬的疫人,不宜查看!” 紫衣的成葛嗅了嗅空氣,笑道:“大兄,快出來吧。臣弟都……聞到了呢。哥哥天生帶香,每到冬日,平吉殿的香氣都與別處不同。弟從小到大,可都記得……太子殿下的氣息呢。真好聞,你們可聞到了?” 眾人嗅了嗅,除了尸臭,什么都未聞到。其中一人硬著頭皮道:“殿下,此地,實在不宜久留!如今疫情如此嚴(yán)重,殿下貴體金安,大昭社稷日后還要仰仗殿下!” 成葛卻充耳不聞,露出薔薇色的唇角,微笑道:“大哥,自打你殺了小舅父,我便一直等你再出現(xiàn),可惜你遲遲不來,害得臣弟好生寂寥。你既不來,臣弟只好來了?!?/br> 他伸出紫袖中的手,揚(yáng)起來,面色漸漸變冷,大聲道:“開棺!” 扶蘇面目冰冷,手心卻微微出汗。他死死地蜷握住奚山君的雙手,閉目,屏住了呼吸。 一具具棺材被掘開了蓋,發(fā)出了轟隆的響聲。眾人一陣呼,似乎厭惡至極,難忍惡臭。他們都打了退堂鼓,成葛步履優(yōu)雅閑適,瞟了一眼那些腐爛了的死人骨頭,笑道:“繼續(xù)?!?/br> 他又深深地嗅了一口氣,道:“哥哥,自你走了,無人同臣弟講經(jīng),與臣弟撫七弦琴,和臣弟下黑白子,臣弟,真的……十分寂寞啊。” 扶蘇臉頰上的汗珠滴到了奚山君的眉眼上。 棺材被掀開的一瞬間,奚山君卻突然睜開了眼,迅速地翻了身。她望著扶蘇皺得十分緊的眉毛,輕輕地親上了扶蘇的嘴唇,然后緩緩笑了笑。 還是個……不大成器的孩子啊。 這樣嬌美,這樣……讓人想要摧毀。 世人不會喜歡他,他們只會想把他吞解入腹,寸骨不留。 她的麻衣十分寬大,她枯黃的亂發(fā)旺盛凌亂,好似個奇怪的戲法,他一瞬間就再也不會被人看見。 轟隆隆的巨響,飛揚(yáng)的灰塵彈入空氣中。 天徹底黑了。 太陽主陽,這世間墜入了陰,墜入了密不透風(fēng)的黑暗。 “回稟殿下,這是一具得了疫病的尸,殿下后退!”侍衛(wèi)迅速用袖子掩住了鼻。 成葛的臉在黑暗中變得十分陰沉,他望了望四周,那一具具棺木中,沒有一具中藏的是扶蘇。 扶蘇的氣息慢慢變淡,一股濃重的尸氣從四面八方傳來,善人莊死寂而腐朽,黑暗中,讓人難以忍受,難以立足。 停了許久,眾人開始頭皮發(fā)麻的時候,成葛才笑道:“太子殿下生性恬淡,一定很不解,臣弟為何在你如此潦倒之后,還要你非死不可。可是,有時候,生與死之間,差別大得很。 “太子,臣弟先行一步。你雖愛做縮頭烏龜,弟卻不能全無敬悌君兄之懷,今日,便算了。咱們……日后定會相逢。我希望那一天,太子不會如喪家之犬,端著一碗面,窮酸落魄。父皇看了,可是……連眼都沒眨一下呢。” 所有的人都離去了,這里又變得寂靜空冷。 扶蘇睜開了眼睛。奚山君移開嘴唇,側(cè)面,微微笑道:“小相公,你又躲過一劫?!?/br> 扶蘇望著天際,月亮出來了,他卻伸出雙手,擺正奚山君笑瞇瞇的臉,鬢角有晶瑩的汗珠,卻只顧著親吻她的嘴唇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奚山君但笑不語。她有些抵觸扶蘇的親吻,朝后仰了仰。方才是為了吸去他的氣息,才迫不得已親了他。 他卻緊緊固定著奚山君的頭,一邊親吻她,一邊寒聲問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是個為了活下去可以不擇手段、利用所有人的人?” 他全身有些不自覺的痙攣,他在害怕。他險些就死了,可是他死前,還堅信著,只要奚山君不死,自己就不會死。 幸虧天黑了,太陽消失了。奚山君有時狠毒,有時卻愚蠢。他死了或許還有轉(zhuǎn)機(jī),她死了,一切就都完了。 他嗓音干啞,卻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