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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之時,便常??梢娕e止溫柔和藹的少年輕輕為一個旁的顏色的小母猴抓虱子梳理毛發(fā)。他們一生相依,終生相伴,遇到危險時,妻子便化作原形,系在夫君頸間,一生而同生,一死而同死,永不相離。 扶蘇終于適應(yīng)了這里,卻一直未見傳說中的大父翠元和大母三娘。他們被派去做采買,原本三兩日便可回,可如今已經(jīng)七八天。 奚山君卜了一卦,神色古怪,干笑幾聲,把龜殼收回袖籠,道:“不必為他們掛心,三娘心眼忒小,不使使性子,心中舒坦了是不肯回來的。” 翠氏子孫一聽此言,也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們的爹爹依仗自己生得貌美,常常弄出些風流韻事來,可手段不大高明,人又膽小,次次偏偏都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二人不鬧個人仰馬翻鬼哭狼嚎是絕不肯消停的。 十七、十八、十九和阿箸幫奚山君辦妥扶蘇一事,便都要回澄江赤水年水君處復(fù)職了。誰知他四人走了沒多久,竟又急匆匆地使法術(shù)叫幾個方士回來告知,人間起了瘟疫,近期莫要出山。 又過了七八日,翠元和三娘夫婦依舊未歸,奚山君再卜,竟徹底沒了音信。她叮囑眾猴兒照顧好二五、二六兩個小崽子,便要獨身去尋。 “孤與山君一同去?!狈鎏K略微思索,便也起了身。二五、二六夜夜與扶蘇、奚山同住石房中,頗是依賴二人,奚山君要離去心中本就難過,見扶蘇也要走,一小抱胳膊,另一小抱著大腿,哇哇大哭起來。 奚山君疑惑地道:“你去做什么?” 她其實想問,你去能做些什么。 扶蘇卻淡道:“大昭有舊俗,女子易裝出遠門,若無兄長夫婿跟隨,被認出了,是要被欺辱唾罵的。” 眾妖看了看男裝打扮一貫粗魯殘暴的山君,向來與“需要兄長夫婿保護的女子”大不相干,不禁悶聲竊笑起來。 奚山君心中一窒,慢條斯理道:“你未來時,我活了三百余年,獨自出山不知凡幾?!?/br> 扶蘇卻站到她身旁,沉默許久,才道:“除非你把婚約燒毀,否則自我來此,沒有我跟隨,便不能獨自去人間?!?/br> 他想了想,像個頑童,嚇唬另一個頑童,睜著黑黑的眼珠,沒有表情道:“那里人太壞,逮到妖女,要作法,宰了你。或許還剝皮,放在火上烤,你怕不怕?” 奚山君被噎得很辛苦,她想說這是老子慣常做的行當,扒了人皮烤rou吃,我是只十分厲害兇惡的大妖怪。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緩緩而雀躍的微笑,“怕,怕極了!” 扶蘇與奚山君扮成了兄弟,風餐露宿,一路朝距離奚山最近的左鎮(zhèn)而去。 夜間扶蘇頭痛之癥又犯了,扶蘇用妖法壓制,也只克制住一時。出了山,到了人間的民居,人群越來越密集,扶蘇死死咬住唇,不肯叫一聲,唯恐被旁人聽到生疑。 奚山君瞧他咬得嘴唇紅紅斑斑,心頭像被人狠狠踩了,勉強道:“疼便喊出來,敲了一更,都熟睡了,無妨礙?!?/br> 扶蘇眉目皆結(jié)了汗珠,眼珠睜得大大的,望著布滿灰塵的高高的房梁,許久,喃喃道:“才一更啊。” 他所有的手指都蜷縮了起來,死死抓住被褥,可被褥柔軟而不大吸汗,骨節(jié)像從水中撈出,不斷地從掌心滴出汗水。許久了,見他痛成如此,也不曾叫,卻忽然有氣無力地睜開眼,虛弱地問道:“幾更了?” 奚山君坐在黑暗屋舍的一張凳中,靜靜地看著扶蘇,毫無倦色,“二更。” 他額上暴出了一道道青筋,冷淡的眉眼變得猙獰起來,唇角卻忽然流出一股鮮血,滴答,滴答,染到了被褥上。 奚山君心頭一慟,迅速捏開扶蘇的口,把左手手指塞進了他口中,厲聲道:“咬!” 門外的更夫姍姍來遲,在幽長的夜晚中敲響了梆子。 扶蘇沒有咬奚山君的手,只是握住那只手,眼珠黑黑的,言語中帶著顫抖:“三更了?” 奚山君點了點頭,黑暗中,望著他的眉眼。 痛苦擠壓了所有的知覺,扶蘇終于在黑暗中凄厲無助地慘叫起來。他狠狠地握住奚山君的手,奚山君坐臥不安,背過他,不肯看他的臉。 黑夜中,再無人聽到這凄慘,更無人知曉其中緣故,奚山君背脊突然僵硬,直直望著前方,任由扶蘇手心顫抖冰冷,任由他如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的手。 他又慘叫,痛到極致。 淚水爬滿面,始知泣不成聲,她卻依舊不肯回頭瞧扶蘇一眼。 清晨時,她問他為何等到三更才肯發(fā)出聲,少年如是答道:“何必讓他人知曉我這樣痛,同情或者不懷好意的揣測,都非我所欲。三更天,再多愁苦煩惱的人借酒澆愁也熟睡了?!?/br> 她又問他為何肯讓她看見他這般慘狀,少年又答:“我淪落如斯,這般凄慘無狀,你心知肚明,若是嘲弄或同情,皆因你識我。你既識我,便無不妥?!?/br> 奚山君哈哈笑道:“公子昨日之聲,先時猶如田野青蛙,呱呱呱呱,后又如草中螻蟻,咿咿咿咿。” 她果真嘲弄了他。 扶蘇單手撐起身,中衣內(nèi)晶瑩皮rou亦流過不少汗珠,蒸騰出了熱氣。他默默瞧她許久,才笑了一笑。 到了左鎮(zhèn),詢問時常換糧的店鋪,倒是確有一對夫婦相攜買糧,可是之后左鎮(zhèn)長官曾氏女眷出行上香,曾家小姐生得國色傾城,眾人都去圍看,待到散了,卻不見了這對夫婦。 奚山君聽到此處,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翠元是個瞧見美色就走不動的妖,識得許多風月伎倆,八成瞧得曾小姐貌美,魂勾了去,走不動了,要去勾引逗弄一番。三娘霸道強勢慣了,自是不肯依。這夫婦二人行事素來荒唐,眼下不知做出了什么。 路上行人議論紛紛,齊楚兩國皆染了瘟疫,一時克制不住,今日封了幾村,昨日又死了幾人,唾液飛濺。只是這瘟疫與邊陲左鎮(zhèn)顯然沒什么相干,奚山君便放下心,與扶蘇一同去了齊家尋人。 哪知未行至官邸,便聽到一個不大妙的消息。 曾家從前些日子起,喪事一件連一件。闔府上下,大前日方哭了老太太,前日老爺子就去了,老爺子方與老太太排排擺好棺,昨日夫人又眼瞧著不行了。今晨方起,去摸少爺,竟也涼了一半身子。 曾老爺哭得昏天暗地,爹娘雙雙斷氣能說是喜喪仙去,夫人死了可說是身體羸弱感染了風寒,可兒子死了算什么?精壯的一個少年郎,平日能吃能睡能嫖能賭的,但見是個恨得人牙根癢癢的敗家子,可到底是家中唯一的子嗣,真令人哭斷了肝腸。 來不及想曾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只是猜想不知下一個是自己還是女兒,曾老爺尋人里三層外三層地看守著院子,道士、大夫隨身備著,寸步不離,可是依舊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