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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一個男人的身子竟會這樣沉,一翻身,叫沉睡中的郭嘉壓在身下,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自己瘦瘦的身軀挪出來。 翻過來,夏晚手還未搭到他背上,又停了停。 郭嘉的背上,順著肋骨從上至下是一道又一道的傷痕,特別的均勻。 夏晚一只手輕撫上去,順著那針疤輕輕的點著。心說,這該不會是三年前他救我那一回留下來的吧。 三年前,老爹夏黃書說幫夏晚找到了一份好差事,就在七八里外的關(guān)西大營,做短工幫大營伙房里的婆子們剝蔥剝蒜帶燒火,一個月可以得三兩銀子。 夏晚整日在鎮(zhèn)上跑,做小賣買,一個月頂多賺二十個銅板,一聽不過幫忙生生火就能得三兩銀子,當然歡喜,跟著夏黃書就去了。 那算是自打夏晚到紅山坳以來,夏黃書待她最好過的一次,在鎮(zhèn)子上給她買炸糕,買頭花兒,買花生糖,便如今身上這件白底紅碎花兒的襖子,也是那一日扯布做的。 結(jié)果夏晚一進兵營就叫關(guān)西提督呼延神助給綁了,然后她才知道,自己壓根兒不是來做廚娘的。 邊關(guān)戰(zhàn)事連年不利,當朝皇帝迷信,據(jù)說算來算去,就算準了她是上古戰(zhàn)神蚩尤未過門的妻子女魃,因跟蚩尤吵了架才誤投凡胎,只要把她祭過去,戰(zhàn)神蚩尤就會保佑大魏士兵能打勝仗。 聽著多荒唐的事兒? 可它就是真的。 夏晚被那些婆子們剝光,沐浴,梳好發(fā)髻再裹上錦緞,光溜溜的就扔進了蚩尤祠中的一座石棺之中。 黑暗冰冷的石棺被閉合之后,空氣漸漸稀薄,夏晚給悶的喘不過氣來,兩只手在石棺里不停的抓著,將那匹裹身子的錦緞都撕成了碎屑,最后悶到奄奄一息,眼看將死。 她以為自己活不了啦,趴在石棺里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怎么就遇到夏黃書那么個爹,哭自己下輩子絕不做女子。 就在那時,在外獵兔子的郭嘉自蚩尤祠外經(jīng)過,肩上還背著兩只毛絨絨的灰兔子,拼著關(guān)西大營將士們的阻攔,推開石棺把她救出來的。 當時,他被關(guān)西大營的士兵們壓在那石棺板上,就差點抽了個半死。 夏晚覺得,他背上這些傷,大約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這人臉俊,也白,身子更白,但并非女子身體的那種白皙,而是充斥著男子陰柔魅力的冷白,仿似冷玉一般,一道道淡褐色的,帶著針腳的疤痕,在那冷白色的肌膚上格外清晰。 擦罷了背,夏晚怕自己又要叫他壓住,不敢再摟著翻,脫了鞋子光著兩只腳靠墻一蹬,就把個郭嘉重又翻回了平躺的樣子。 這時候,他身上只有一條窄窄的褻褲了。夏晚又到廚房另打了一盆熱水回來,從大腿到腳再擦了一遍,便盯著他那條齊大腿根的褻褲發(fā)呆。 要不要脫了也擦一擦? 若不擦,他身上終究不干凈,可若是擦,他萬一中途醒來,會不會覺得是她在輕薄他? 不過猶豫的瞬間,帕子上的水一滴一滴,便將郭嘉那條白色的褻褲給滴濕了。 夏晚連忙去擦,濕帕子沾上去,褻褲濕的更多了,而且,濕處就在襠部的那個位置,看起來,像是郭嘉尿了褲子一樣。 夏晚心說這可怎么辦呢? 難道再替他換條褻褲? 她漸漸覺得那條褻褲似乎在一點點的往上頂。 難道說他醒了?抬頭看看,郭嘉兩道修眉,鼻梁懸挺,但人依舊在沉睡中。兩只手也紋絲不動,仍還是冷的。 畢竟夏晚還是個小姑娘,便悄悄看過老娘壓箱底兒的避火圖,究竟不知道男女之事為何。眼看那塊濕處暈染的越來越大,她覺得自己該幫他換條褻褲。 這間新房,原本就是屬于郭嘉的臥室。很寬敞的一里一外兩套間。外間置著書案,書柜,衣架上掛著兩件衣服。 而里間,也就是起居間,炕上便有一只黑油木的大炕柜。郭嘉的貼身衣服,應(yīng)當就在這炕柜里。 夏晚打開柜子,最上面是疊的整整齊齊的袍子,各種顏色各種質(zhì)地,再下一排是純白的中單,亦疊的整整齊齊。 翻到最下面,夏晚才找到一大摞子疊的整整齊齊的褻褲。 她抽了一條出來,心說雖沒拜堂,我也是花轎從大門抬進來的,這就算是成親了,自家丈夫有什么羞不羞的,好歹替他換條干褲子讓他睡的舒服才是正經(jīng)。 到底十幾歲的小姑娘,甚事也不懂,夏晚兩只手解開郭嘉褻褲上的帶子松了,再從兩邊一扒……也不知是什么東西立刻就糊了她一臉。 她猛然臉一紅,慌的拿被子將郭嘉的身子一遮,心中怦怦而跳,隱有隱約,覺得噴在自己臉上的東西怕是不干凈,而方才瞧見的那個黑乎乎的東西,雖一再想從腦海里抹去,它頑強而丑陋的,就橫在她腦子里。 忽而外面一聲哭,是個男子的聲音:“我的六畜喲,我的六畜哎,怎的不等叔叔來你就咽氣兒了?快快,知縣老爺來看你啦?!?/br> 這是郭萬擔的弟弟郭千斤的聲音。 郭千斤是和夏晚的爹夏黃書一起在鎮(zhèn)子上開賭場的,在夏晚看來,男人那怕好嫖,那怕濫酒,都算不得壞人,但只要沾了賭,那就是沒救了。 所以,在她眼里,就從未把郭千斤和夏黃書這等人當過人看。 夏晚記得自己方才是關(guān)好了院門的,伸頭在窗子外面一看,院門大敞著,一群人涌了進來。她心中一聲叫,心說糟了,我怎的忘了婆婆吳氏是個半呆癡,她大約又犯了癡病,聽人敲門,就把門給開了。 住在對門子的,田氏一族的族長田興旺,還有他兒子田滿倉,和哥哥完全不同,又瘦又猥瑣的郭千斤,一群子的人中間擁著個年約四旬,胡茬密密,穿青袍帶硬幞,上繡溪敕補子的官員走了進來。 不用說,這是金城郡的縣令劉一舟,他和田興旺是親戚,顯然,方才郭萬擔一聲吼震住了田家,叫他們不必再鬧??墒寝D(zhuǎn)眼兒的,田家就把知縣劉一舟從金城郡給搬出來了。 夏晚還在拿濕帕子擦臉上一股nongnong麝香味的粘乎,心說郭嘉雖人未醒,幾乎也沒了呼息,可身上有一處還是會動的,既會動,就證明他未死,人既未死,又怎能叫這些人給埋葬了去? 幸好她洗澡的時候把西廂的門給下了鞘兒,推是推不開的。 郭千斤一把推不開西廂的門,又道:“六畜哎,我的好六畜,看來你是真咽氣兒了,別急,知縣老爺把棺材都給你賞下來了,你瞧瞧,百年老槐木的棺材,上面漆著春江花月夜,花開四季,正是你這個秀才最喜歡的東西哎?!?/br> 他話音未落,果真身后的人就抬了具棺木進來,白花花最易朽的老槐木,顯然是倉促打成的,上面的油漆都還未干,滴滴嗒嗒往下滴著。 是春江花月夜,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