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斟酒。來回走了幾趟，才斟完。

    酒杯都是一色的青花瓷杯。

    小小的，花鳥紋。

    杯中酒清冽無比。

    眾人都是酒經(jīng)考驗的，聞著覺得有股異香，不禁互相交換眼神，低聲問這是什么酒，竟然都沒喝過。

    老閻王正縮在后院的二樓上，望著前面議事堂jian笑：老夫才配的酒，喝了終身難忘，便宜你們了。

    王亨不給眾人時間琢磨，咳嗽了一聲，頓時“嗡嗡”的低音靜止了，人人抬頭看他。他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們，并未停頓，但是大家都感覺他注意了自己，更加正襟危坐。

    王亨開口了，清越的聲音響徹大堂。

    先是一番客套話，說他代皇上巡視徽州，這場宴會就是皇上獎勵地方官員辛苦的，說罷話鋒一轉(zhuǎn)。

    “……這將軍府才被滅門，背后牽扯謀逆大案。本官追查月余，卻抓不著頭緒，因此請各位來此相助。本官知道，反賊拉攏了許多官紳，到底誰忠誰jian？”

    堂上落針可聞。

    誰也不敢出頭。

    耿忠也沒有多嘴。

    王亨舉杯道：“這杯酒，便是本官辨明忠jian的清心酒，若問心無愧，與反賊從未勾結(jié)，便喝下這杯酒?！?/br>
    話音一落，堂上更靜了。

    剛才已經(jīng)很靜，現(xiàn)在似乎眾人連呼吸都屏住了，所以更靜，一個個眼神卻豐富極了。

    造物主賜給人一雙眼睛，不僅是用來看這個世界的，有時候它們會搶了嘴巴的功勞——“說”話。

    王亨盯著耿忠和林子明。

    林子明端起杯子，一仰頭便倒進(jìn)嘴里。他穿的是窄袖，毫無遮掩，因此可以看見這杯酒是被他真喝下去了。

    他的行動并未給眾人起到表率，其他人見避無可避，慌忙都端起酒杯，喝酒的姿勢都很文雅——袖、手遮擋，一看就是懂禮儀的人，很多人嘴唇都未濕。

    第532章 看誰敢殺梁心銘

    耿忠也喝了，喝到哪去了，就不知道了。

    李荊山是用大袖遮著喝的。

    王亨目光放松，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并沒有指著誰大喝一聲“來人，拖下去”之類的，就此揭過。

    見他這樣，好多人忐忑不安，以為他定有后招。結(jié)果他卻道：“上菜！”頓時，各色美味佳肴端了上來。

    端菜的，全是禁軍。

    他勸眾人放開了吃喝。

    這就完了？

    大家越覺得他古怪，仿佛使大勁兒去提一桶水，結(jié)果桶里是空的，用力過度的結(jié)果，便是自己失去重心。

    林子明偷空一望，不見梁心銘。

    外面，梁心銘聽見里面開始了，轉(zhuǎn)身離去。

    一安在門內(nèi)瞧見，立即沖王亨微微點(diǎn)頭。

    王亨便放心了，繼續(xù)勸眾人吃喝。

    林子明舉杯敬王亨，一面問道：“怎不見梁大人入席？昨日與梁大人相談甚歡，很是欽佩?！?/br>
    王亨解釋道：“本官讓她去里面照應(yīng)。今日女眷也來了不少，卻沒個當(dāng)家理事的人，她媳婦雖能張羅，到底是生地方，不熟悉，她在二門外支應(yīng)著，也省得媳婦慌張。”

    林子明恍然，忙把酒飲了。

    梁心銘來到第三進(jìn)院門口，卿陌丁丁等少年正守在門房外，見了他們忙迎上來。

    她轉(zhuǎn)身對趙子儀道：“趙護(hù)衛(wèi)去吧。”

    趙子儀道：“屬下送大人進(jìn)去。”

    梁心銘認(rèn)真對他道：“大哥是本官的‘護(hù)衛(wèi)’，卻不是‘本官的護(hù)衛(wèi)’，總不能跟本官一輩子?！?/br>
    這話的意思是：他是她的“護(hù)衛(wèi)”沒錯，卻不是她的私人護(hù)衛(wèi)，撇開大局不說，他有他的路要走。

    趙子儀道：“屬下?lián)摹?/br>
    梁心銘打斷他話，道：“早已安排好了，不必?fù)?dān)心。姚褀梁錦云都在里面等著，他們也算武功高強(qiáng)。”

    趙子儀道：“萬一有事呢？”

    梁心銘道：“一群女人而已，這都不能應(yīng)付，這官如何做得下去？萬一有變，只能說是命。”

    趙子儀很躊躇，看看卿陌等弟子，似掂量他們，再看看梁心銘，只是下定不了決心，挪不開腳。

    梁心銘又道：“大哥只管磨蹭，就不怕這將軍府沒事，反賊從外面打來了，那時全軍覆沒……”

    趙子儀變色道：“屬下這就走?！蹦抗庖粧咔淠皫讉€，沉聲道：“該怎么做，不用我囑咐了吧？”

    卿陌束手道：“請師傅放心！”

    丁丁也道：“師傅只管去?！?/br>
    趙子儀這才決然轉(zhuǎn)身，先去第二進(jìn)院子換了一身戎裝，再去找西南禁軍指揮使方智榮，由他護(hù)送，從將軍府角門出府，繞道出了石村鎮(zhèn)，上馬疾馳而去。

    石村鎮(zhèn)周圍設(shè)有許多暗哨。

    趙子儀身上背著一把大弓，是當(dāng)日在山中射擊梁心銘的那個神箭手那繳獲來的。他早晚練習(xí)，已經(jīng)熟練無比。此時，他摘下弓，輕輕松松拉滿了，再一松手。雖然沒有箭矢射出，那聲弦響也驚起幾只鳥兒，振翅高飛。

    他一連拉了三次空弦。

    暗哨早得了消息，放他過去。

    前方山中藏有一支禁軍，是從石村鎮(zhèn)地方禁軍中挑選出來的，共三千人，趙子儀要帶他們?nèi)r截耿忠?guī)淼娜笋R。與此同時，山中的忠義侯方磐也嚴(yán)陣以待。

    拐過一山嘴，趙子儀再次拉弓。

    這一次，弓上搭了箭矢。

    山谷中三千禁軍聽見弓弦響，都張著嘴，目光追隨那流星般的箭矢射向天際，連續(xù)幾聲凄厲的慘叫，三只南飛的大雁被串在一起墜落在山坡上。

    一小隊長急忙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