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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看她,你們的地址在什么地方?”我在電話中說。 那人說了一個地址。 我問:“你是誰?” “你又是誰?” 我把電話掛上了。 下課我便開車去找朱明的屋子,她住在西區(qū)那條希僻街,看上去非常的破爛,根本許多地方已經(jīng)要拆除,都是瓦礫。我找很久,才在一間舊教堂旁邊找到她的家,我按鈴,一個紅頭發(fā)的女孩子來開門。 那女孩子長著一頭好頭發(fā),我記得以前朱明也是這樣的頭發(fā)。 “茱莉在不在?”我問。 “哦,朱明?!彼f。 “是的,朱明。 她帶我進去,那是老式宿舍,一間間的房間,客廳臟得像豬欄一般。 我走路的時間要小心地避開啤酒罐子與臟碟子。 朱明住在樓上的一間房內(nèi),我覺得這地方像間公社,但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照顧它。 朱明并沒有關門,她和衣倒在床上,地方亂成一片,與以前是不能比了。她在熟睡,房間有窗子但是沒有打開,空氣悶得幾乎有一股異味,我覺得害怕,這是朱明嗎?這真是她?她蟋縮在一張小床里,一頭是汗,臉頰上泛著一種不健康的紅潤,一種可怕的呻吟聲不住的自她喉嚨里發(fā)出來,我去摸摸她的手,她的手心是guntang的。 我急了,拉住那個紅發(fā)的女孩子問她要水。 “水?”她尖笑,“我們這里沒有供應水已經(jīng)很久了,有啤酒,要不要?” 我呆呆的看著她。 “她生病嗎?不要急,一會兒就好的,我要出去了。 “她是怎么搬進來的?”我問。 “米高帶她來的。” “米高呢?” “米高搬走了,她沒有走?!奔t發(fā)女郎笑笑,像是怪我多管閑事,然后走了。 我看著朱明,心中痛苦的猶疑著,如果我馬上。走還來得及,她不會知道。但我們大家是中國人,是同胞,她到了這種地步,我不能見死不救。我馬上決定了,我要把她搬出去,我不能再計較到后果,但愿琪琪也能看到她現(xiàn)在的情形。 她床底下有只小箱子,我拉了出來,掃掃上面的灰,看她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全收了進去,骯臟的舊衣服任它撇在一邊,有一疊沒有拆閱的家信,幾本書,一本照片簿,還有旅游證件與身分證都在皮箱內(nèi)。 我搖她,“朱明,朱明!” 她沒有醒,轉(zhuǎn)一個身。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她又是服了什么藥物了,我把她簡單的行李先搬走,然后急步搶進屋子里,把她抱起來,也放進車子里。 等到開車的時候我才知道麻煩,帶她到什么地方去呢?家中不能容納她,找房子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成功,到旅店去找房間,人家看見她這個樣子未必肯租。我把車子盡在市區(qū)中兜,心急如焚,朱明沒有醒,她不停的冒汗,呻吟,我并不后悔把她帶了出來,她會死在那個地方,死了也沒有人知道。 我終于把她送進醫(yī)院里。 我對院方說她有急病,昏迷不醒,我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醫(yī)生在急癥室內(nèi)看看她的瞳孔,問:“有無親人?” “無。”我說著,鼻子先酸了。 “我們要給她洗洗胃部,那里有表格,你去填了再說吧?!贬t(yī)生吩咐著。 我的心反而定了下來,在醫(yī)院里總是沒錯的。 隨后有兩名護士走出來對我說:“那位是你的同學?請你跟我們進來一次。 醫(yī)生在病房內(nèi),朱明的床用屏風圍了起來,朱明已經(jīng)換了白衣服,醫(yī)生把上衣的袖子拉高,我看到她手臂上布滿了黑色與紅色的斑點,開頭我并不明白,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一群斑點像螞蟻一般,十分丑陋rou酸,后來我忽然明白了,這是針孔嗎?我恍恍惚惚地想。 我愕然的看著醫(yī)生,我囁嚅地說:“我不知道……” “當然,我們要把她送進特種醫(yī)院,如果她不介意的話,可是現(xiàn)在你能不能充任她的監(jiān)護人呢?” “可以的。 “她發(fā)熱,注射器不潔凈常常會引起死亡,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玩弄生命,生命是一去不回的東西。 “她暫時住這里?”我問。 “當然,她不能出院,有什么事我們通知你好了。 “你一個人住?” “不,我與我未婚妻同居。病人是我的同學,我們都是中國人。 “那自然?!贬t(yī)生很了解,“現(xiàn)在沒有什么特別的事,你如果沒時間可以先走,我們會得派人日夜照顧她?!?/br> “謝謝,謝謝?!蔽艺f。 我看了朱明一眼,她還沒有醒,護士們捧來了器皿,預備替她抹身。我走了。 那么可怕,簡直不能置信的事實,朱明已經(jīng)迷失她自己,她連生命也不要了。生命真的是一種負累?她活得這么累。 我一整夜都做惡夢,長發(fā)的朱明,短發(fā)的朱明,朱明在病床上呻吟,一下子叫唐,一下子叫我。驚醒已是八點了,琪琪有早課,她已經(jīng)出了門,我連忙穿好衣裳開快車到醫(yī)院,護土帶我去看朱明。 朱明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窗外,她已經(jīng)清楚了。 我走過去叫她一聲,她轉(zhuǎn)過頭來,看牢我,一時記不清楚我是誰,待看清楚了,忽然之間變了神色,不想相認,過了很久,她說:“我怎么會變成這樣子了?”她的聲音顫抖著,我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我說:“不要緊,醫(yī)生會幫你的忙,你放心好了?!?/br> 她哭:“我對不起你們,家豪,我太不爭氣,我實在沒有法子,我活不下去?!?/br> 我說:“胡說!年紀輕輕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什么活不下去?還是為了兒女私情嗎?” 朱明只是哭,一種絕望的哭。 “你老是這樣,又怎么能怪朋友疏遠你呢?”我溫和的說,“美好的日子總在前面,你轉(zhuǎn)一個彎,說不定就碰到好東西了?!?/br> 她尖叫說:“我疲倦,我疲倦?!?/br> 其他的病人都把頭轉(zhuǎn)過來,我把她的頭埋在我胸前,她悶悶的號叫著。 “朱明,從醫(yī)院出來,你便成為一個新的人,我替你搬進青年會去住,好不好?” “沒有人喜歡我,家豪,我總是替別人帶來麻煩,家豪,真的,你想想,你與琪琪——” “你放心休養(yǎng),你要答應自己,要恢復以前那個朱明,明白嗎?朱明是永恒的,朱明還要畫‘星星的碎片’,朱明是一個好朋友,好女兒,好學生,你要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