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里呆氣的楚王，他就反了呢？連錦衣衛(wèi)都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對好嗎？能事先發(fā)現(xiàn)的，都是神人。神人也不好做啊，湘州同知，貶而后死，湖廣道御史，奪職?；实巯惹白o(hù)著堂弟，有什么辦法呢？好運(yùn)氣跟楚王不對付又沒貶官的，現(xiàn)在也不大好，瞧那前面船上，一家子老弱婦孺吧，湘州傻知府，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知府傻，家里老娘孩子卻不傻。林百戶捏一捏錢袋，里面是賀成章送他的小金錁子。讀書人不大喜歡跟錦衣衛(wèi)打交道，作為一個錦衣衛(wèi)百戶，常被敬畏又厭惡的眼神看著，難得見這么小的年紀(jì)，能一片鎮(zhèn)定地跟自己打交道的人。小子有前途！林百戶決定了，以后遇到模棱兩可的事情，能幫就幫小賀子一把，就當(dāng)結(jié)個善緣吧。

    拿了賀成章的好處，林百戶也要投桃報李，先去賀成章那里透一絲消息：“你家雖有功，然陛下聽到楚王反了的消息，并不高興，個中分寸，你自斟酌。”離了賀成章的房間，想起來姜長煥那里也給過他好處——姜長煥并沒有什么錢，這也是賀成章給他準(zhǔn)備的——也去提醒他兩句。

    姜長煥也不怵這林百戶，他生來便是宗室，雖未必有什么大前途，也沒人敢小瞧了他，自有一股底氣。得了林百戶一些提醒，也大方地道謝，又問：“面圣之后，朝廷何時可發(fā)兵解湘州之困？”

    林百戶謹(jǐn)慎地道：“這個是圣上和朝廷大人們說一算的，我卻不知道了?！?/br>
    姜長煥目露擔(dān)憂之色，卻又不催問，客客氣氣地送林百戶離開，臨別還說：“我走得倉促，只帶得父親的一個親兵，小地方出來的人，禮儀上卻有不周，百戶多擔(dān)待?！?/br>
    一個兩個，真是邪了門兒了，難怪能從那混亂的地方逃出來。林百戶心中詫異，口上也答應(yīng)著，決定閑著無聊了，就看一看這倆孩子，看他們以后能有什么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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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林百戶列為考查對象的賀、姜二人并不知情，兩人各有愁事。姜長煥自從被賀成章揍過之后，老成了許多，書也認(rèn)真讀，一早一晚還在船上扎著馬步——宗室里頭還是任武職的多些。文官那一攤子，沒考過科舉的人很難插得進(jìn)手。

    賀成章就更慘了，他自與meimei相遇，便出面接手了一應(yīng)的外務(wù)，自以做得不錯，心里給自己打了個不錯的評語，以為日后自己可接手全家對外的事務(wù)，免得父親出來得罪人。送走了林百戶，微笑著把玩手里的折扇，賀成章的心里，不是沒有一絲得意的。

    瑤芳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么一幅可入畫的美景。纖細(xì)少年，臨窗而立，微低著頭，口角含笑。真是個少女，該看得心頭小鹿亂撞了?？上淼膮s是個生一顆大媽心的人，瑤芳沒好氣地將手里的書重重往賀成章懷里一塞：“干嘛呢？”

    賀成章嚇了一跳：“大姑娘家，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話？你這又拿的什么？”

    瑤芳斜了他一眼：“哥你不認(rèn)得？”

    賀成章低頭一瞅，都是些書，答道：“這些書，我都有的?！?/br>
    知道你有。瑤芳撇撇嘴：“原來哥哥還認(rèn)得書呢。這幾日也不見你讀書叻?！?/br>
    賀成章咳嗽一聲：“近來事情有些多，定下來我就開始讀書了。朝廷必要遣人問話的，說不定還能面圣，怎能不仔細(xì)？”

    瑤芳道：“那有何難？哥哥應(yīng)對巡撫就很好，朝廷里，比巡撫大的官兒也沒多少，夠用啦。倒是哥哥已經(jīng)是秀才了，才是少見，遇到有老大人想考你，你生疏了，可怎么辦？”

    賀成章面上一紅：“我明日就開始讀。今日且有事呢——穆家的跟在后面，咱們獨(dú)將他們落下了，他們要生事，可怎么好？穆從善畢竟是御史?！?/br>
    瑤芳笑道：“他翻不了身的，且不說有青竹的事情在，就說當(dāng)今圣上，”壓低了聲音，附在賀成章的耳朵上，“圣上一直以為自己待楚王不薄，楚王是個呆子，應(yīng)該被他弄于股掌之間、感恩戴德，只有他戲弄人、沒有人戲弄他的。如今楚王打了他好大一記耳光，能不生氣么？楚王遠(yuǎn)在千里之外，可不得就近找一個殺雞儆猴？現(xiàn)在正缺個出氣筒子呢。官兒太大的不行，他正好合適。也就咱爹，不往京里孝敬，京官兒們沒少拿地方上的錢的?！?/br>
    賀成章嗔道：“還說我，你的心思怎么也都放到這上面來啦？你的正事呢？”

    瑤芳“切”了一聲：“我又不用下場考試，可你得考呀。哥哥就算懂得再多，不中舉、不做進(jìn)士，又有何用武之地？要學(xué)夫子么？”

    六月債，還得快。他才教訓(xùn)完姜長煥，叫他用功讀書，妹子就抱了一大撂的書過來，告訴他：你也得認(rèn)真讀書，一個秀才，不算什么。再想meimei這么小年紀(jì)就要cao心這些，又過意不去：“你還小，不要cao心這些，有我呢，放心，我這就讀書，好不好？”

    “哥哥又說什么呢？前兩天還說，我已經(jīng)不小了，凡事要小心了，現(xiàn)在又說這個。說正經(jīng)的，還有一件事情，要跟哥哥商議?！?/br>
    賀成章因問何事。瑤芳道：“這樣，我尋思著，咱們這一趟進(jìn)京了，好與jiejie姐夫有個照應(yīng)，要不要，將戶籍就落在京城？老家那里，試也不好考，每每趕考，來回奔波，時間都浪費(fèi)在路上了。”她這已經(jīng)是作了湘州失陷的打算了。

    賀成章道：“我也是這般想，雖說故土難離，可京城畢竟消息靈通。且咱們家也有田宅在京城，生活也盡夠了?！笨荚嚨氖虑?，他也想過了，老家那里考試，確實困難了一點(diǎn)。賀家如今的情形，他是必得出頭，才能支持得下去，鉆這個漏洞，也未嘗不是一個降低難度的好辦法。

    兄妹倆一拍即合，瑤芳便說不打攪哥哥讀書。賀成章將懷里的書放到桌上，理了一理：“這幾本書我留下了，有兩本是姜二郎那里沒有的，等下我給他送去——這里面沒什么有忌諱的東西吧？什么書簽子啦、手絹兒啦、書頁上亂寫亂畫啦……”

    瑤芳湊上前擰了他胳膊一記：“哥你說什么呢？本來是要給你看的，我瘋了弄這些？”

    賀成章板起臉來道：“縱然看好他，也不許多與他接觸，我看他小時候被父母慣壞了，他的性子，得磨上一磨。”

    瑤芳道：“還早呢。想那個做什么？”

    賀成章笑著搖頭，將她趕了出去。關(guān)上門，笑容就不見了?，幏颊f婚事還早，其實不早了。楚王謀反，也不知道成與不成，可總是在湘州城內(nèi)，賀敬文怕是兇多吉少。若沒有了父親頂著，瑤芳的婚事恐怕是比不上麗芳的。麗芳那時候，父親是正四品的知府，才好尋這么個有望做進(jìn)士的舉人。到了瑤芳這里，親爹要是沒了，賀成章自己，也不敢等meimei議親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是進(jìn)士了。他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