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南門。

    看著看著，就看得眼花了。等等，為什么來的不是叛軍？那個拖著板車的人，身形怎么看怎么眼熟啊喂！姜正清揉揉眼睛，抓過一個親兵：“看那個是誰？”

    親兵忒實在，亮開了嗓子嗷了一聲：“呔！前面的人站??！你是哪個？！可是叛軍？！”真是出了鬼了，這幾天除了彭知縣父子，還有二、三百避難的人陸續(xù)過來，就沒見一個這么優(yōu)哉游哉拖個板車的！路不好走不說，叛軍給你這么過來么？非常可疑！千戶大人英明！

    姜正清抬手給了親兵后腦勺一巴掌，說話的功夫，他看清楚了，那個拖板車的就是他大兒子??！抬眼看四周不像有埋伏的樣子，姜正清忙命開城門，親自帶了人去接了兒子進(jìn)來。進(jìn)了城內(nèi)，才有心情問話：“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來了？棺材里……是誰？”

    問的時候嘴唇已經(jīng)哆嗦了，才想著不知道小兒子跟賀家的小閨女到哪兒了，這就見了兩口棺材，可別……

    姜長煬舔舔干裂的嘴唇，輕聲道：“北邊的路已經(jīng)封死了，走不通，兒就回來了。這里面的……是……彭……”

    嘭！姜正清心頭一塊大石落地了，雖然親家出事他也擔(dān)心，但是知道死的不是自己兒子，還是很慶幸的?？诶锇参恐骸坝H家也在城里，他們父子，日夜憂心，恨極了逆賊。你將……尸體運了過來，想來他們也是安慰的。”

    姜長煬瞳仁一縮，微笑道：“是啊?！?/br>
    “那個婦人是誰？”姜正清到這會兒才有心注意車邊跟著個木木呆呆的人。

    “哦，上岸后遇著的彭家仆人，嚇得不會說話了，帶回來養(yǎng)貓。”

    姜正清直覺得長子有些不對，一想他未婚妻死了，行動與以平日不同也是正常。既然消息沒送出去，長子回來就好，可湘州府，卻要做好長期堅守的準(zhǔn)備了。得虧這棒槌知府做人蠢，守一方卻還算合格，府庫還算充盈，百姓家也有余糧。大家手里還有個楚王，也算張牌。姜正清領(lǐng)著兒子往家里走，一面說著這幾日的情況。

    姜長煬用心聽了，知道楚王現(xiàn)在是動不得的，哪怕最后這場叛亂平了，楚王也得交給朝廷、交給皇帝去決其生死。聽說母親還在城里，他也不提路上遇到了弟弟，送信沒送完就回來，原是失職，放任年幼的弟弟在外面奔波也是不妥，只是他心魔難克，所以他回來了。

    姜正清低聲問道：“彭家母女三人，這兩口壽木……”

    姜長煬握緊了拳頭，不及修剪的指甲掐進(jìn)了掌心：“燒得差不多了，能用的只有兩口，只好擠一擠了?！?/br>
    姜正清心里直冒涼氣兒，輕聲道：“湘州這里，壽器鋪子還有幾家，好生裝殮了吧……”

    姜長煬道：“別心動了，看不下去的。”腦袋都砸扁了，彭娘子和彭敏護(hù)著彭毓，扛著落石，可天上下著大雨，又是重傷。等他把人撈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

    姜正清舔了舔嘴唇，輕聲道：“你去看你娘吧，她總惦記你們，這幾天……唉?！?/br>
    姜長煬點點頭：“是該向娘問安，回來給爹幫忙的。我那泰山……在北城上巡視？”

    姜正清嘆道：“他一片忠心，這才教得出節(jié)烈的女兒來?。　?/br>
    姜長煬磨著牙，聽著父親贊他妻子投井自盡，聽著聽著，仰面大笑，一路笑到家門口，眼淚也笑了出來。伸袖子擦著眼睛，姜長煬在父親擔(dān)憂的目光下輕聲道：“到家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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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長煬的到來，幫了大家一個很大的忙。他從小也學(xué)文習(xí)武，在大兵幾乎全是文盲的地方，于布陣、安排人員等等方面，是姜正清一個極好的幫手。他是姜正清嫡出的長子，雖未領(lǐng)職，仍是宗室，在這個默認(rèn)兒子對親爹的權(quán)利有部分使用權(quán)的年代，很能代表父親。有他在，可以與百戶等人相輔相成，略略替換一下姜正清，讓父親得以休息。

    然而，他到了湘州府之后，第一件事是拜見母親，第二件事就是強(qiáng)諫父親，將湘州府內(nèi)的人員梳理一回，強(qiáng)化了保甲連坐，將可疑的、有可能混進(jìn)湘州府做jian細(xì)開城門的，統(tǒng)統(tǒng)管制了起來。

    第三件才是拜見賀敬文。簡氏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急得要發(fā)瘋，見了長子，就不肯松手，陪他一同來了，姜正清只得同來。韓燕娘與丈夫形影不離，也聽他說一路北上不成，才轉(zhuǎn)回來。姜正清與賀敬文也沒指望他能那么巧就遇著了走水路的人，簡氏與韓燕娘卻關(guān)心那不在眼前的孩子，一齊抓著他的袖子問：“你回來的時候，可在江上看到行船？”

    姜長煬對父親和賀敬文是極尊敬的，能在船上見著瑤芳和他兄弟，再想到井底腦袋被石頭砸得滿臉血的彭家姐妹，他對這兩人說話的時候都屏著呼吸。見兩位母親發(fā)問，他不動聲色地道：“不曾?！睂扇耸?，只作不見。

    匯報完了自己的事兒，向賀敬文與姜正清請命，也要分憂，請領(lǐng)幾百人。因他一來便出手梳理了jian細(xì)等事，賀敬文與姜正清都覺得他是可造之材，也都應(yīng)允。

    姜正煬做的第四件，正是點了兩百人，往楚王府里去。

    楚王府被圍數(shù)日，飲食漸漸不夠了。存糧或許還有，府內(nèi)也有水井，rou禽蛋奶、鮮蔬水果是不要想了。外面不肯放里面的人出去，里面楚王卻還算平靜，他知道，地方上的這些人不敢把他怎么樣——他畢竟是皇帝的堂弟不是？未奉旨，誰敢傷他呢？他是有護(hù)身符的。

    只是遺憾，這一擊未成。希望之前的安排能夠起到作用，到時候外面的人攻下湘州，他依舊是那個安坐城頭笑看司馬退兵的孔明，何其淡定從容哉！誰敢再說他呆？！

    他以為別人會顧他的身份，他卻忘了，這湘州城里，還有能戳破他這金鐘罩的人。姜長煬平日看起來不哼不哈，為了老婆發(fā)起瘋來，親爹娘都想不到他會做什么。

    他也沒干別的，就是命人在王府大門上堆了一堆柴火，澆了火油，直接燒塌了王府大門。然后帶人一寸一寸地將王府翻了個底朝天，將正在聽琴的楚王逮了個正著。姜長煬也懶得跟他廢話，親自上前將他捆了。楚王萬沒想到這個族侄敢這樣，怒道：“你敢！”

    姜長煬扯了塊破手絹把他嘴巴一塞，冷靜地吩咐道：“人都在這里了么？”

    張百戶輕聲道：“長公子，王妃自縊了。”不知道為什么，死了老婆的長公子比閻王還嚇人。

    “呵呵，先死的都是女人呢，”姜長煬的話里能掉冰碴子，半蹲下來，看著地上被捆成蟲子一樣的楚王，“你是不是覺得，你姓姜就了不起？犯了多大的罪都沒人會要你的命？”站起身來，命揪出兩個老太監(jiān)來。他自己卻提了楚王，尋間屋子進(jìn)去，命人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