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麗芳痛快地道，“只別惹阿婆，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別頂嘴。有事兒找我，我給你說去。聽到?jīng)]？！”

    賀瑤芳心頭一酸，她姐就是這個樣兒，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就要充著個大人來扛事兒。以前就是這樣，什么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最后也是為了……

    賀麗芳見meimei突然流下了眼淚，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口里還說：“你要死了！沒事哭什么的？娘不在了，還有我呢，還有俊哥呢。”

    賀瑤芳親娘死了都沒哭得這么慘，伏在長姐懷里痛哭了一回，哭得鼻尖兒紅紅的，連何mama都聽到了哭聲，帶著綠萼跑了過來。何mama一見自己不過才離了一會兒，不但大娘過來了，還遇到了二娘哭，急出了一身牛毛細(xì)汗，生恐這近來變得越發(fā)厲害的大娘問她一個“不盡心”的罪。

    賀麗芳卻沒罵她，只說：“她睡覺魘著了，你去打水，給她洗臉?！?/br>
    待洗完了臉，賀瑤芳又恢復(fù)了淡定，賀麗芳捧著妹子的臉，左右端詳了一陣兒，道：“好了，到我那里去！”

    賀瑤芳問道：“做什么？何mama不走了，我不用去你那里住了。”

    賀麗芳送她一個白眼：“你要死！你這么麻煩，誰要你！”

    賀瑤芳也翻了一個白眼：“那要做什么？”

    只聽賀麗芳一聲冷笑：“看meimei呀！你忘了三meimei了？”

    賀瑤芳：……想起來了，三meimei是姨娘洪氏生的，好有幾十年不見了。“她在你那里？”

    “我叫她來，她就得來！”

    賀瑤芳聽著jiejie口氣不善，轉(zhuǎn)思即明：這哪里是說那個比她還小一歲的meimei？分明是說的洪氏。主母亡故，做妾的躲得不見人影兒，可不是奇怪？她卻知道洪氏這未必是故意的，小心思或許有，也是人之常情。壞心眼卻未必有，因?yàn)檫@洪氏有點(diǎn)呆，沒長那個犯壞的腦子，膽子也不大。大概齊是看家里亂，躲了。

    可賀麗芳卻不容這等事出現(xiàn)，必命洪氏將幼妹汀芳帶了來，說是要姐妹一處玩耍。賀家孩子都有乳母，也是因?yàn)橘R家好擺個譜兒，如今沒了做官的男人，這譜兒卻依舊死活不肯放下。偏洪氏只生了這么一個女兒，又很不放心，圍著閨女打磨。李氏心善，也允了她照看汀芳——權(quán)當(dāng)半個奶媽子使了。

    李氏一去，家里一亂，她就抱著閨女躲了。

    現(xiàn)在被賀麗芳叫了來，也只會問個好，然后就把汀芳往麗芳姐妹倆面前一放，讓她叫jiejie。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她就垂著手，立在一旁，不問她、她就不說話。

    汀芳才學(xué)會說話，長句子都說不全，叫完了jiejie，又問：“玩什么呢？”

    賀麗芳也有些傻眼：“你要玩什么？”

    姐兒仨大眼瞪小眼，還是賀瑤芳救場：“娘才過去，不要戲笑?！辈潘懔私Y(jié)此事。

    此后，賀麗芳卻隔三岔五，要姐妹們聚上一聚。一是要洪姨娘也認(rèn)認(rèn)規(guī)矩，二也是為了約束二妹瑤芳，不讓她亂跑，別再淘氣，傳到了祖母耳朵里，又要生事。

    瑤芳也識趣，閑來無事，便不再四下逛去，只帶著綠萼往羅老安人、賀敬文等處請安問好。家里上下都知道，何mama是個不顯眼的老實(shí)頭，但是母女倆卻都得二娘青眼，對她們也客氣了不少。

    何mama固是感激，有心相勸，卻不知道勸什么好。只好小聲說一句：“二娘，好二娘，以后別拿磚瓦砸窗子了。好人家的姑娘，不干那個事兒的?！?/br>
    賀瑤芳痛快地答應(yīng)了，心道，我又不是腦子有病，誰個沒事兒干那個事兒?。课沂且宽斏先?xùn)|西的，既然力氣不夠，那就不弄了唄！再這么弄下去，過不幾天，全家上下都該知道我好往屋頂扔?xùn)|西了，我還怎么“深埋身與名”吶？！這個時候，她是必得承認(rèn)，之前那個主意，有點(diǎn)蠢。

    不過……另一件事兒得加緊了。

    她想讀書。早點(diǎn)兒讀書，多讀些書。

    就因識些字，會說些理兒，才被娘娘相中，又能哄得住那位萬歲的。這一世，多半是不用哄那位祖宗了，可讀過書的人與沒讀書的，眼界那是真不一樣。前世只恨讀書太少。五歲開蒙，還是繼母為顯賢良主動提出來的。等到了十歲上，家道中落，自然就讀不起書了，再后來，就讓她學(xué)彈唱了。

    正琢磨著哥哥也快開蒙了，怎么蹭聽，賀家那位中過進(jìn)士、對容家的恩的老祖宗的冥延到了。容家不知怎么的知道了這件事，早早送了帖子來，要舉家過來致個奠。

    賀家上下在羅老安人的指揮下，前所未有的忙碌了開來。

    羅老安人的心又活絡(luò)了起來，她固然有傲氣，不肯為俗務(wù)求人，然而容尚書有個老來子，排行第七，名喚容薊只比俊哥大一歲。以容家的家風(fēng)，也是時候讀書了，容家或請西席、或自家教來，總比賀家請的西席好。要是能讓俊哥跟這容七郎一處開個蒙，哪怕不久容家便要回京，那也是極好的！

    ?

    第9章 厲害的容家

    ?　　賀瑤芳并不記得自己幼年還經(jīng)歷過這樣的一件“大事”，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應(yīng)對的。論起來，羅老安人的心思，她也能猜著些，大約是想借一借這股東風(fēng)。想到自己的年紀(jì)與最近的劣跡，讓自己出現(xiàn)的機(jī)會應(yīng)當(dāng)不大，至多是抱過去磕個頭，再抱到后堂去。

    她心里是極想早些見一見容家人的，只容家都是聰明人，自己有些與眾不同，難保他們看不看得出來。若是只打個照面兒，倒還好遮掩。她所擔(dān)憂的，是另一件事情。她爹賀敬文不是個會察顏觀色的人，或曰，即便看出來了，他依舊我行我素。

    小孩子不懂事兒不要緊，一家之主不懂事得罪了人，那便是大事了。

    在賀瑤芳的憂慮之中，到了她曾祖冥誕的日子。

    這原本不是什么要緊日子，尋常人家是經(jīng)常忘的，小官兒家里也不定能記得，大官兒家里也難得祭一回。賀瑤芳只記得有一家是永遠(yuǎn)不忘這種事的——皇家。

    只因賀敬文窮講究，羅老安人又有那么一點(diǎn)心病，這些個祭祀一類的是從來不肯少的。巧了，容家聽說這賀家還這般紀(jì)念先人，以為是詩禮之家，還對賀家頗為贊賞。

    容尚書在家里就稱贊賀家是“有禮之家”，說他們：“不忘先人創(chuàng)業(yè)辛苦，家風(fēng)若此，何愁不興？”

    對這一條，容老夫人也是贊同的。還說：“將孩子們都帶上，熏陶熏陶。這樣守禮的人家，也是不多見了。多的是一窮便忘本。那樣的人家，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前途的。雖說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太打擾，幸爾有這一段淵源，備些相宜的禮物去，倒還算妥帖了?！?/br>
    容尚書與他弟弟、容老夫人的親兒子容翰林皆垂手稱是。容尚書更想，賀家才跟李家爭執(zhí)完，自家過去，也是給賀家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