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的過程，那人一次次在自己身上實驗各種不知名的試劑，因為失血而泛白泛青的手臂上，顯示了一排針孔，胡汀感覺不到疼痛，卻能感覺到那些納入血管的冰涼液體，一絲絲透入他的身體，帶走他越來越低的體溫。

    不知重復(fù)了多少遍這樣的事情，直到身邊再也沒有聽到那些痛苦的喘息，直到攢動的光亮灑遍整個空間，他聽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哭聲，聽到有人焦急地呼喚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眼前的事物漸漸明朗，但胡汀知道他還在夢里。

    他躺在安靜的單人病房，有護理小心地清理他的創(chuàng)面。隔他不遠(yuǎn)的地方，穩(wěn)重的大哥小心的扶著似乎不再那么嚴(yán)厲的老爸，他們的模樣與往日記憶里的似乎有了不同，老爸的頭發(fā)添了銀絲卻沒有去重新染回黑色，大哥一向筆挺的西裝帶起了些微的皺紋。

    他想張嘴嘲笑一下素來嚴(yán)謹(jǐn)?shù)哪莾扇?，偏偏眼皮越來越重，最后的影像便是父親有些倉皇的朝他奔了來。

    畫面再次顯露的時候，胡汀知道自己夢里夢到的是什么了。這是他的過往。

    往日困擾他的夢只有前半段，那半段被石瀾清像對待實驗鼠般對待的場景。而如今這個夢卻延續(xù)到了那之后。

    胡汀在心里暗示自己快點醒來，不要再繼續(xù)夢下去了，應(yīng)該像往常那樣掙扎著起來，然而身體就像是當(dāng)初被石瀾清控制了那般，根本不聽他的話。

    盡管他完全想避開接下來會“夢”到的事，“夢境”就如同自動播放的電影那樣，一幀一幀，播放得毫不留情。

    他就像是個觀影者，站在離曾經(jīng)的那個自己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發(fā)生過的事。

    老爸每天都會來病房看他，頭發(fā)越來越白，臉上皺紋越來越多，身體漸漸佝僂。他只能躺在病床上，看著曾經(jīng)不服老的父親在自己面前一天天快速老去。

    一次父親親自拿過飯，一遍遍擦著流出來的湯汁，耐心十足地喂他吃飯。

    “小汀，你快點好起來吧……”蒼老的仿佛枯樹發(fā)出的嘆息，哪有當(dāng)初中氣十足與自己吵架的樣子？

    胡汀想著，當(dāng)年事情發(fā)生的時候，他還沒從那場創(chuàng)傷中恢復(fù)，在醫(yī)院療養(yǎng)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木訥如木偶。父親每次來的時候，他基本都像是身處另一個空間里，對這個世界發(fā)生的事情一概無知。

    沒想到，哪怕那時候騙自己說，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記憶卻還是記錄了所有。

    站在時光這頭的胡汀，看向已經(jīng)消逝在歲月的記憶，沉默不語。

    胡少琛的行動是極為迅速的。

    一與安思然匯合，二人就直奔莫素秋的住處而去。

    那是一個很幽靜精致的小樓，在這寸土寸金的上洋，那位莫太太能占據(jù)這么一棟小樓，可見其是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的。

    因著安思然與莫素秋相識，胡少琛便示意安思然上前敲門。

    門鈴響了一會，那邊才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俊?/br>
    是莫素秋莫太太的聲音，安思然回頭看了看站在不遠(yuǎn)處的胡少琛，才轉(zhuǎn)身對著對講機開了口：“莫太太，你好，我是安思然。”

    那邊似乎愣了一會，才說道：“哦，思然啊，你來有什么事嗎？我記得前段時間你不是說，你要回老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嗎？這就回來了？”

    “嗯……最近幾天我回到了上洋，所以，今天前來拜訪您。您現(xiàn)在方便嗎？如果我給您添麻煩了，我這就離開……”

    “不麻煩，我這就開門，你進來吧。”

    “好的，謝謝莫太太?！?/br>
    在門打開后，胡少琛跟著安思然一起進去。

    那位莫太太就站在大門口，當(dāng)看到一起進來的胡少琛時，詫異與驚慌在她臉上一閃而過，哪怕她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揚起笑臉迎上前來，一直注視著她的胡少琛還是留意到了那些微的情緒。

    “思然，好久不見。”莫素秋牽起安思然的手，一副親切和藹的模樣，然后才偏了偏頭，眼睛看了看胡少琛，問安思然道，“這位是……”

    “莫太太你好，我是胡少琛?！辈淮菜既换卮?，胡少琛即刻說道，語氣從容肯定，“我們前些天還見過的，在醫(yī)院的電梯里。”

    在聽到這番十分肯定的話后，莫素秋的身體僵了僵，裝作回憶的樣子，“哦，我記起了，我們是見過……”

    胡少琛扯了扯嘴角，這位“莫太太”的破綻太明顯。他能確定，在不經(jīng)意間，他與這位莫太太似乎見過幾面，但是在這正式面對面之前，他并未發(fā)覺到有什么問題。而現(xiàn)在，對方明顯是知道他的，卻又裝作不知道。

    莫太太的確有問題，端看是否和石瀾清等人有關(guān)了。

    “我聽思然說，當(dāng)初您還在報社詢問過我的事情？”進入房間后，坐在沙發(fā)上，手中拿著沏好的茶，胡少琛向莫太太問道，“哦，對了，我是盛樂集團的負(fù)責(zé)人……也是胡汀的侄兒?！?/br>
    莫素秋在聽到前半截話的時候，臉上還能勉強掛著笑，后半截話聽完，她掩飾性的拿起茶杯喝了口。余光中覷到胡少琛那探究味十足的雙眼，她再強壯鎮(zhèn)定，額頭也開始冒出了汗。

    剛剛才裝作不認(rèn)識胡少琛，現(xiàn)在當(dāng)著另一個當(dāng)事人安思然的面，卻是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是認(rèn)識他的。

    安思然靜靜的端著茶飲著，看著在胡少琛的步步緊逼下，越來越不知所措的莫太太，即便知道莫太太有一些疑點，她還是有點同情她了——誰叫胡少琛釋放的冷氣太有威力了呢？

    為了放松一下這緊張的氣氛，安思然放下茶杯，“莫太太，實不相瞞，這次前來拜訪，我們是有一些事情想要了解一下的?！?/br>
    莫素秋抬眼看著安思然，明白這次是怎么也掩飾不過了，她嘆了口氣，“你們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

    胡少琛沉默著，安思然只好開口，“莫太太，當(dāng)初你打電話到報社，不是意外吧？”

    莫素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旁邊的兩位一直在等著她的答案，她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打電話到報社，就是為了與你取得聯(lián)系?！?/br>
    “為什么要和我聯(lián)系呢？”

    聽到這句問話，莫素秋抬眼看了安思然好久，才悠悠張嘴，“你和安然長得太像了……”

    這話，很多人都說起過，安思然也曾見過jiejie的照片，知道很多人一見到她，會想到失蹤多年的jiejie，“莫太太認(rèn)識我jiejie？是把我當(dāng)做她了？”

    “不，”莫素秋搖了搖頭，像是陷入回憶般，繼續(xù)說道，“我沒有把你當(dāng)做是她——因為，她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

    “jiejie去世了??？”安思然一下子激動起來，“怎么可能？”

    胡少琛聽到這里，皺了皺眉，他已經(jīng)追查安然追查了十余年，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指出安然已故，這莫素秋冷不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