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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愷年把玲子的照片傳給陶君平,陶君平一看,就決定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臺灣。那是他的mama。他幾乎不用看到本人就可以確定了。mama。他一直以為早就消失在這世界上的人。他曾經(jīng)請人找過,但都說在當(dāng)年那個事件後,他消失,他母親就瘋了。離家出走、自殺……好多版本都有,總之就是找不到人了。那照片根本沒有他mama年輕時美麗的模樣,早已被歲月刻劃得太多,儼然成為了另一個人。但那眉、那眼……他幼時曾刻在心上千千萬萬次,就怕自己一輩子再也想不起來,又怎麼會認(rèn)錯?就算中文名字不同,陶君平還是知道,那是mama。名字可以改可以裝,他比誰都還要清楚。曾經(jīng)他還是個只有代號的人。他要回臺灣,為了mama。正好鄭愷年家樓上要轉(zhuǎn)售,陶君平便買了下來。一切都來得這樣巧。陶君平很快回到臺灣。但還沒有正面跟他朝思暮想的mama打過招呼,只是偷偷地看著,他就已經(jīng)不敢認(rèn)了。他要怎麼認(rèn)?想著自己的那些過去,想著現(xiàn)在像浮萍般飄零的自己,他要怎麼認(rèn)?「我不要認(rèn)?!固站礁崘鹉暾f著他的決定。鄭愷年坐在陶君平家的客廳,看著陶君平絞緊的雙手,有些蒼白的嘴唇。他想著自己當(dāng)時也不愿多跟奶媽說些什麼,輕輕嘆了一口氣?!妇?,你要不要再想一下?」「我不要認(rèn)?!固站街馗仓?,像是什麼制式的機器一般?!钢灰梢钥粗?,知道她過得好就好?!?/br>他已經(jīng)請人查過,mama的日子過得很簡單,一個人獨居,不缺錢用,有筆積蓄。前雇主的父親對她非常好,但是mama這里是怎麼想的就不曉得,只知道假日時她會應(yīng)約出門,但也都很有禮。他覺得這樣對他而言就很夠了。知道m(xù)ama一星期就在樓下工作五天,離mama很近,常常可以看到mama,他很滿足了。「愷,我不敢要更多。我不敢認(rèn)?!顾旨恿艘痪?。「我知道了?!灌崘鹉挈c點頭,尊重陶君平的選擇。「我會把你介紹給她的。」就算已經(jīng)偷偷看過mama,真的見到mama,要忍住淚意泛出笑容,就算對已經(jīng)被過去磨練得那樣善於掩飾,原來還是不容易的一件事。陶君平甚至覺得自己連站都不知道要怎麼站了,距離又應(yīng)該要怎麼取,到底要前進一步還是後退一步。當(dāng)他看見mama眼底出現(xiàn)那種mama望著他的時候,會有的光采,那種屬於他們母子之間的特有的連系時,他幾乎就要上前抱住mama。說,我是君平,我回來了,mama。但他只是努力地忍住顫意,還是笑著。鄭愷年開口介紹?!噶嶙?,這是我的好朋友,我們都叫他英文名字Ren,他現(xiàn)在搬到樓上,以後會常來家里?!?/br>英文是陶君平刻意選的。他日文姓陶,不是個常見的姓,在家里爸媽都叫他日文名君平,他的中文姓名是爸媽為了讓他在臺灣念書求學(xué)方便,所以取的,他們在學(xué)校很低調(diào),不愿陶君平被知道是中日混血而遭受不公平的對待,乾脆全瞞了,也從很小就要陶君平別說出去。mama的英文不太好。日文不用說自然很好。他左思右想決定以後對外一致用英文發(fā)音連這個字,雖然跟日文及中文還是很相似,但他想,總還差那麼一些。若是英文都可以交待成那不過是個巧合。此時的他卻驚惶。他有一種mama認(rèn)出了他的感覺,覺得開心,卻又害怕。他有些希望mama認(rèn)出他,卻有更多的部份希望mama不要認(rèn)出他。他勉強自己笑出來,因為mama的目光還在他臉上。「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沒有?!沽嶙友杆贀u頭,微笑?!覆缓靡馑?,我去泡茶?!?/br>那之後陶君平常到鄭愷年家去。因為鄭愷年與奶媽的關(guān)系,鄭愷年對在家里幫忙的人都向來客氣,對待玲子的方式原來就有些像半個長輩,知道那就是陶君平的mama之後更是不用說。但玲子還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大多安靜。只是陶君平來時,總會跟她多聊幾句,她也笑著回應(yīng),兩個人的關(guān)系還不錯。這樣就很好了。這就是全部他想要的。陶君平這麼告訴自己。他不是只有一次懷疑他被mama認(rèn)出來。應(yīng)該這麼說,第一次重會時他與mama交會的那種眼光,他就已經(jīng)覺得mama認(rèn)出他了。之後還有許許多多次。甚至是他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沒有人開口,他沒有,mama也沒有。那他就可以繼續(xù)這麼安全地看著mama,跟mama在一起。已經(jīng)很幸福了。這從來是他之前所不敢想的。*第一次見到sky,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內(nèi)心涌上。陶君平幾乎是個來者不拒的人。對男人他自有他的方法和手段。但sky對他來說,有些不一樣,是那種熟悉感讓陶君平?jīng)]有拒絕。或許是因為sky讓他想起了一位故人。那個有些嚴(yán)謹(jǐn)有些古板,當(dāng)班級干部時總是一絲不茍,總是會約自己去打球的那個男孩……是他美好的幼年時柔軟的記憶。男孩話不多、男孩愛看書、男孩很正直、男孩是體育健將......不知道是否因為他後來的人生幾乎只有黑暗可言,有男孩的那段歲月對他而言,是發(fā)亮的光,他本能地想跟隨想追逐。他帶著那種思念跟sky上床。說不上那是什麼滋味,但他很確定sky對他而言,是個近似光的存在。近似,那代表,不會成為光。他持續(xù)跟sky有往來。他喜歡sky,是個風(fēng)趣溫柔體貼的人,當(dāng)朋友讓他很舒服,當(dāng)炮友也讓他很舒服。輕松簡單就很好。但也只有這樣了,沒有更多。他知道sky對他也是相似的心思,那很好。沖完澡,他邊擦乾身體,邊看著鏡子里那個光裸的人。什麼人都可以讓鏡子里的那個人舒服。他笑著,幾乎有些諷刺。什麼叫欲望的滋味,還有人能比鏡子里那個人更加了解嗎?鏡子里的那個人搖了搖頭。那個人的身體像是一個巨大的坑洞,無論填多少欲望下去,像是都不會滿一般。他看見鏡子里的那個人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手臂??赡苁沁€沒穿上衣服,連他都覺得冷。對於高潮和讓人高潮、對於如何撩撥他人的欲望,對於很多很多……他對鏡子里的人笑了一笑。「真沒有人比你懂?!?/br>所以先是需要鄭愷年很粗暴的方式遺忘這一切。所以後來又換成跟各個不同的人性交來解渴止饑。卻無論如何,都只是壓抑,難以填滿那個巨大的洞。鏡子里的那個人,默默地掉下兩行眼淚,回覆他的笑。作家的話:☆、愿君平安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