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望族，沈冰能依靠上衛(wèi)家，至少算衣食無憂了。“他還說了些什么消息？”

    桓淑搖頭：“我看他似乎不樂意講起，不好勉強。你若想知道更多，年后我們擇個日子，去衛(wèi)家拜訪就是?！?/br>
    列瑩雖然點了一下頭，隨即又說：“其實也不用那么麻煩，我溜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彼恢肋@種翻個墻就可以解決的事，為什么桓淑又是要遞拜帖、又是要求人引見。

    桓淑一聽眉頭就皺得厲害：“瑩瑩，你要改正這種習(xí)慣。你現(xiàn)在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們是人類，就要遵守人類的規(guī)則?！?/br>
    “哦，”列瑩剛回答完，又想起桓淑對她說過的話，趕緊道“好，我聽你的?！彼植皇侨祟悾瑸槭裁匆袷厝祟惖囊?guī)則？她靜靜地看著桓淑?？墒橇鞋撁靼?，她不希望與桓淑爭執(zhí)，所以她會答應(yīng)桓淑的要求，至少表面上如此。她并不是在適應(yīng)人類的規(guī)則，只是在適應(yīng)桓淑的規(guī)則。如果真的想跟桓淑在一起的話，作一些讓步總是難免的。

    桓淑的親戚眾多，年前年后都是一年最忙的時節(jié)，到他得空踐行去衛(wèi)家拜訪的諾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大年初五。收到桓淑拜帖的沈夫人顯然對這個年輕人的造訪充滿不解，但出于禮儀，她還是接受了桓淑會面的請求。

    相比之下，衛(wèi)家大宅地處偏遠，墻垣依山而建，墻內(nèi)花木蔥郁、鵝卵石鋪路，木頭結(jié)構(gòu)的房子也煞是好看，令人感到衛(wèi)氏一定是風(fēng)雅之家。列瑩隨桓淑進入，發(fā)出一聲感慨，桓淑回頭說：“我這也是第一次踏入衛(wèi)家?！?/br>
    沈夫人在山下的偏廳會客，山邊的衛(wèi)宅尤為陰冷，冬日的屋舍門窗緊閉。婢女拉開門，便有一陣帶著沁人心脾的香氣的暖風(fēng)撲面而來，從門外望去，只見一層層輕薄的粉紗帷幔，煞是好看。走入客廳后，見到一位婦人席地而坐，手臂修長、身子清瘦，一瞧便知是瘦長身材，婦人微微側(cè)過頭來，粉面丹唇、秀眉鳳目、神色安詳，恍如觀音菩薩在世，望著二位客人和藹地一笑：“可是桓淑桓公子？”

    桓淑一時也沒反應(yīng)過來，匆忙應(yīng)道：“是。晚輩桓淑，拜見沈夫人?！边@個年紀(jì)的女人，真是少有那樣好看的。

    沈夫人含笑點頭：“那位姑娘是——”

    “是在下的朋友，列瑩?！?/br>
    沈夫人便讓人添了坐席，請二位客人入座，問：“此番接到桓公子的拜帖，令我十分意外。恕我冒犯，我與桓家素來沒有什么往來，不知桓公子為何突然想見我呢？”雖說“冒犯”，但這話從沈夫人口中說出來，并無半點冒犯之意，只令人感到親切自然。

    桓淑解釋：“其實是受朋友所托——我跟隨叔父往來宋國行商，偶然結(jié)識了沈夫人離家多年的兄弟——沈懷遇?！鄙蚍蛉四樕系男θ蒹E然凝固了，“他萬分掛念自己的兩位姐妹與昔日留在島上的女兒沈冰，因此托付我看望三位。但是，不幸的是，得知朱家夫人已經(jīng)去世多年?！?/br>
    沈夫人面容雖然平靜依舊，眼底卻漾動著異常的波光：“我以為他死了，想不到還活著。他這一去多少年，竟然還記得自己有個女兒嗎？”雖然竭力掩飾，言語間零落地流露出憤懣之情。

    桓淑為沈老板辯解：“他并非有意逃避。只是沈老板——沈叔父在外打拼多年，時運不濟，一無所成，他覺得愧對你們?！?/br>
    “那么此番，你們也不是來替他接走冰兒的？”沈夫人的語氣，聽不出是什么心情。

    桓淑一愣，不曉得沈夫人為何有此一問。但是他還是恭恭敬敬地作出回答：“如果方便，我們想見見沈姑娘。來日沈叔父問起，也好有個交代。”沈夫人緘默不言?；甘绮]有放棄，也沒有再出聲請求，只是定定地望著沈夫人。

    良久，沈夫人突然吩咐婢女去請沈冰。她轉(zhuǎn)過頭來，對桓淑說：“我膝下沒有子女，因此從meimei處將冰兒接來，當(dāng)作自己的女兒般教養(yǎng)。要將冰兒還給他，我也是舍不得的。但是女大當(dāng)嫁，你再見到我弟弟時對他說，冰兒已經(jīng)到了瓜熟蒂落可以嫁人的年紀(jì)，望他在宋國為冰兒擇一門好親事，不求富貴榮華，但求善良忠厚，可以好好對待冰兒。”

    桓淑笑了笑，道：“夫人既然舍不得，何必將她嫁到宋國那么遠？”說完發(fā)現(xiàn)列瑩瞟了過來，這殷勤的語氣倒像是在向沈夫人自薦。

    沈夫人意味深長地一笑，卻只是說：“他們父女分離夠久了?！?/br>
    沈冰姍姍來遲，列瑩都已經(jīng)喝完了一碗茶，才聽到門外的響動。兩人不約而同地仰起頭朝門口張望，婢女拉開門，一襲白衣翩然而入。身材與沈夫人大大的不同，她并不高挑，而且略顯豐腴。沈冰將鞋子脫在門口后走入客廳來，容顏落入客人的眼中，桓淑不由短暫地屏住呼吸。

    嬌艷，列瑩暗想。盡管一襲白衣、盡管長發(fā)如瀑、盡管不加修飾，卻絲毫遮擋不住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間流溢出來的嫵媚。而那淡淡地掠過列席的兩位客人、落在沈夫人身上的敬畏的目光，又流露些許天真稚氣：“姑姑?！?/br>
    沈夫人將手指向客人：“這是你父親的朋友，桓公子、列姑娘?！?/br>
    “父親的朋友？”沈冰不掩心中的疑惑，但是還是向兩位客人問候，“桓公子好、列姑娘好。”她的問候笨拙，而且明顯帶著對陌生人的怯意。

    桓淑忙說：“沈姑娘多禮了?！绷鞋搨?cè)過頭去觀察桓淑，桓淑望著她的眼神是專注的、驚訝的、贊賞的，還說不上生氣，但心底莫名的有些郁悶。

    沈夫人讓沈冰也入座，沈冰木然坐下，木然看著對面，木然得不知所措。她已經(jīng)十多年沒有聽人提起過父親了，幾乎連她自己都忘記了父親的存在。沈夫人嘆了一聲：“如今你爹終于記起你了，你不想知道你爹過得如何嗎？”

    第58章 跂  望

    經(jīng)過沈夫人提醒，沈冰依然沉默。沉默如此之久，令雙方都感到尷尬了?？磥恚龑δ莻€曾經(jīng)拋下她獨自遠行的父親，真的沒什么懷念之情。沈老板若見到這樣的情景，不知該如何心傷。

    “也未必就是不想，只不過沈老板離開得太久。這么多年了都不曾去想過，突然間就不知道該問些什么?！鄙虮憩F(xiàn)得過于冷漠，讓桓淑很是不解，列瑩似乎能理解沈冰的心情。如果現(xiàn)在突然有人來到她面前，告訴她知道她父親的一切，她也會不知道從何問起吧。列瑩很少想起，但她確信自己并非不想念父親。

    桓淑望了列瑩一會兒，柔聲道：“沈老板也只是想知道她現(xiàn)在過得如何了，我們告訴沈老板她在衛(wèi)家，過得很好，足矣。”沈老板說得不錯，她留在東京豐衣足食的生活，會比跟著他在明州過清貧日子要好得多。

    從衛(wèi)宅回去的路上，恰好經(jīng)過桓宅附近的路口，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