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干！?！绷L青聽了兒子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句話。

給三太爺送去了兩包點心、兩條干魚和三十斤白面后，家里還有兩包點心和一壇子白面，再加上干魚和牛rou、兔rou，家里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熱鬧而豐盛的年。

除了柳茂沒回來，其他一切都很美滿。

春節(jié)后返校，柳俠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楚鳳河退學(xué)了。

年前那場大雪，把楚鳳河哥兒倆的那間窩棚給壓塌了，大雪覆蓋，連找些重新搭窩棚的木棍和玉米桿都不容易。

楚鳳河萬般無奈領(lǐng)著楚小河回家，去求他伯讓他跟楚小河住家里幾天，等天氣一晴開他就去找東西再搭個棚子。

他伯不說話，牽著六歲的小兒子的手就出門了。

他后媽笑著說：“當(dāng)初您倆拍屁股走了，人人都說是我這個當(dāng)后娘的容不下您，街坊鄰居也戳您伯的脊梁骨，咋，您給俺的名聲都給搞臭了，現(xiàn)在你想回來就回來？

這做人吶，但凡有一點骨氣，就不能把自己吐到地上的痰再給舔起來；我要是你，當(dāng)初有本事走，現(xiàn)在餓死凍死也不會再腆著臉回來；想再回這個家？哼，除非您有本事叫您伯把我休了……..“

后面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十八歲的楚鳳河沒有伯夷、叔齊不食周粟的節(jié)義，當(dāng)然更沒有他們的涵養(yǎng)，他一怒之下抽了那女人倆大耳光。

而他那個給小兒子買完了灶糖回來的爹掄著扁擔(dān)把倆趕出了家門。

“俺哥的脊梁叫扁擔(dān)夯了好幾道血檁子，俺生產(chǎn)隊隊長給俺倆領(lǐng)衛(wèi)生院抹了點藥，現(xiàn)在俺倆擱俺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住著哩，俺哥現(xiàn)在每天去千鶴山拉腳，驢是隊長家哩，俺哥一天給他交三毛錢，管給驢喂飽，剩下的錢是俺哩。”楚小河不停的吸溜著鼻子，滿是凍瘡的手比凍壞的胡蘿卜還嚇人。

柳俠問：“您哥一天大概能掙幾毛錢？”

楚小河本來就沮喪的臉一下子更黯淡了：“才過完年，北邊的人都拉過煤了，過千鶴山需要拉腳的人可少，好的時候一天能掙兩三毛，差的時候還掙不夠給隊長家的三毛錢，不過，俺隊長沒有叫俺賠，他還給俺哥留了五分錢。”

柳俠看看楚小河破的到處露出棉絮的棉襖棉褲，問：“你還有換洗的棉褲沒？要是有，你身上的這個給我，我拿回家叫俺媽給你補補?！?/br>
楚小河肯定沒有另外一件棉襖，秀梅一邊詛咒那個壞良心的后媽跟不算人的爹，一邊把柳俠、柳葳和柳蕤仨人破的沒法再穿、打算撕了粘鞋幫的舊衣裳上還能用的部分仔細(xì)剪下來，又把一件柳海穿小了、打算給柳俠改做的舊褲子拆了，補補貼貼，給楚小河弄出了兩件百衲衣一樣的棉襖和棉褲。

楚小河穿上新棉衣的那天黃昏放學(xué)時，柳俠他們在望寧大街的十字路口看到了穿著一身破爛到極致的棉衣、牽著驢、瘦的跟竹竿一樣的楚鳳河。

楚鳳河說：“我楚鳳河這一輩子要是沒有翻身的一天，下輩子也會找到您家的人，當(dāng)牛做馬報答您。”

柳凌他們幾個都有點尷尬，柳凌說：“鳳河，你說啥呢，咱原來都一個班，那么要好，就是件舊棉衣，您別嫌棄就中?！?/br>
百花覆蓋鳳戲山的時候，貓兒終于會真正的喊“叔叔”了，還會清楚的喊“小叔”，“柳俠”“小俠”“幺兒”。

柳俠心底里那點從來不讓人知道的小憂慮一掃而光，對貓兒沒大沒小的對著他喊“小俠”“幺兒”的行為表現(xiàn)的心曠神怡。

柳凌高考的緊張氣氛過完年返校就顯現(xiàn)出來了，到四月份預(yù)考的時候全家人都開始跟著緊張起來。

柳凌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通過了預(yù)考，跟著就是填報高考志愿，。

對于高考志愿，他們周圍不曾有過一個高考成功的人，所以也沒有人可以給他們經(jīng)驗指導(dǎo)。

最后，柳凌的高考志愿是在老師的指導(dǎo)下填的，一共十五個，他自己都記不清楚都填了什么，只知道第一志愿是原城財會學(xué)院，保底的志愿是榮澤師范。

老師說，只要能成為商品糧，什么學(xué)校都無所謂。

進(jìn)入六月，柳凌主動要求住校，孫嫦娥雖然心里難受，但也知道高考意味著什么，為了孩子一輩子的幸福，現(xiàn)在必須遭點罪。

從住進(jìn)學(xué)校那天開始，一直到高考前兩天，柳凌沒有再回過家。

柳俠每天都得跑到高中那邊看柳凌一次，即便天天都能見，他也能發(fā)現(xiàn)了柳凌越來越瘦。

高考前四天，柳俠放了暑假，他期末考試雖然語文只得了七十分，總分依然領(lǐng)先了第二名楚小河二十一分。

柳凌考試的那三天，柳魁就住在望寧公社，他在六號下午就拉了架子車過去，車上有一張席和一條單子，還有一摞玉米面餅子。

晚上柳魁睡在柳凌學(xué)校的外面，架子車支平了，往上面一趟，跟床差不多。

家里所有的錢都帶走柳魁身上，三天里，柳凌每天早上都是在國營食堂里吃小米稀飯和油條，晌午是炒面加雞蛋湯或燒餅夾加丸子，晚上一頓是稀飯，饃，還有一盤炒素菜。

柳凌考試完和柳魁一起拉著一架子車東西回來，看著他瘦的幾乎脫了形的身體，全家人不約而同的都不去問他考試的事情。

柳凌也沒有主動和家人說起他考試的情況，主要是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不想讓家人失望，所以不想說語文的作文是給了幾幅漫畫，讓根據(jù)漫畫寫一篇議論文，這種作文形式恐怕連他們老師都沒聽說過。

數(shù)學(xué)后面幾道題的題型他連見都沒見過，曾廣同畢竟不是高中老師，京都的高中課本和中原省也不一樣，一本復(fù)習(xí)資料彌補不了教育水平的巨大缺陷，柳凌曾拿著自己的復(fù)習(xí)資料去向老師請教過幾道難題，老師當(dāng)時面色尷尬，讓他先回去，老師想想再告訴他，最后都不了了之。

但他也不想讓家人抱有多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柳凌可以肯定，望寧高中今年還不會有一個人上線。

對于自己學(xué)校的水平，柳凌非常清楚，可以說，他幾乎從來沒有縱容過自己對高考的期待，他知道自己注定的結(jié)局。

哪怕只是為了安慰自己那一顆曾經(jīng)激情澎湃的心，他又怎么能甘心承認(rèn)，自己那癡人說夢一般壓在心底的一絲期待呢？

那么多的白天和黑夜，懷著絕望的心情付出所有的努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