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繼去世，給了夏溶月不小的打擊。他們，也算是夏溶月在這個世界真正的親人。

    不過，經(jīng)歷了這樣多，夏溶月反而看淡了許多。譬如生，譬如死。

    “娘。”李秀慧見夏溶月不大愿意吃藥，急的跺腳，“您還是聽廷慧一句勸，好好吃藥，別叫我們擔(dān)心?！?/br>
    跪在床邊，她拉住夏溶月的手，“小文還在偏房中等著您的消息，他還沒學(xué)會說話，還沒學(xué)會叫奶奶?！?/br>
    小文是李秀慧的第二個孩子，才剛剛一歲，沒學(xué)會說話。

    “日后是你們的天下。”夏溶月想起小文，臉上終于暈了笑容，也配合李廷慧吃藥，“倒是別再鬧騰?！?/br>
    “那也得有人鬧騰?！崩钚慊鄣?，接過侍從手中的蜜餞，喂了一顆放進(jìn)夏溶月口中，“您呀，可得好好的，看著咱們鬧騰才是?！?/br>
    夏溶月沒有說話。她也是大夫，她心里清楚自己的狀況。

    雖說醫(yī)者不自醫(yī)，但自己的身體如何，她心中如有面明鏡一般的敞亮。

    這一世，她倒是沒有什么遺憾了。

    看著自己的兒女，夏溶月心中很欣慰。

    兩年前，先皇隱退，推李廷慧為君。這兩年來，興農(nóng)業(yè)，重改革，堯國國力往上走了一個層面，真正成為了稱霸大陸的國家。

    這一切，與李廷慧密不可分。

    而李澤慧承了薛明的衣缽，接下苗疆，逐漸將人們心目中毒蠱苗疆的形象轉(zhuǎn)換，往正義靠攏。

    李秀慧也隨白彥進(jìn)京，成為了李廷慧的左膀右臂，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夏溶月自己的身體。

    她感覺到了身后人的無措。

    自己不好，最難過的莫過于李落。他是最壓抑的。從夏溶月病倒開始，他就整整幾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唯有在與夏溶月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會偶爾開口，與她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夏溶月伸手，搭在他手上。許多話，已經(jīng)沒有說的必要，她與李落在一起數(shù)十載，憑著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么。

    她只能盡量降低他的哀傷。

    見狀，眾人都退了出去，給他們二人留下時間說上些話。他們兩個，這時候怕是都不希望有這個熱鬧。

    眾人走后，李落輕輕將夏溶月額間的碎發(fā)攏在腦后，如往常一般。他的動作很輕，就如同夏溶月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落落，有些事情總是躲不掉的?！毕娜茉鲁雎暎蚱屏藢庫o。

    “我知道?！笨蛇€是想讓那一天來的更晚些。

    “所以你還是要好好的過下去?！?/br>
    “我知道?！崩盥涫种敢唤值?。

    李落的配合，反倒讓夏溶月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了。

    第831章 只有你

    “溶溶月，其實(shí)你忘記了很多東西?！币娤娜茉鲁聊盥鋰@，扶著她的肩，叫她靠好一些。

    “比如，你忘記廷慧秀秀小澤他們都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可以忘記傷痛，而我不能?！?/br>
    “因?yàn)槲抑挥心?。?/br>
    夏溶月語塞。

    是，她知道，她并沒有忘記，也不是不知道日后他的日子會不好過。

    只是，相比不好過，夏溶月更不能讓他陪著自己離去。

    死亡，是未知的，更是可怕的。

    “你讓我長長久久的活下去，我聽你的，可是你也得明白，活著，比死去，更痛苦?！?/br>
    戚歌和離歌為何會相繼離世？不過是因?yàn)橐粋€人的路，走得太孤獨(dú)。

    夏溶月再度沉默。

    她也不知，如何是對，又如何是錯。

    當(dāng)李落放棄皇城的時候，他世界的意義就與從前不同，可......

    “不必再想?！崩盥浯驍嗔怂乃伎?，“有些事，總歸得走一步看一步?！?/br>
    而這一步，并沒有走得太遠(yuǎn)。

    夏溶月沒有能度過這一個春節(jié)。

    她離世的那天，江南下了好大的一場雪。飄飄揚(yáng)揚(yáng)，將眼睛能瞧見的地方都裹上了一層銀裝。

    臥在躺椅上，夏溶月面朝窗，瞧著外頭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捏緊了李落的手。

    她闔上眼，靜靜露出一抹微笑。

    消逝的呼吸，讓身旁人僵直了背脊，不過又很快放松下來。

    李落回握住夏溶月的手，同樣閉上了眼睛。他低喃，“在那邊記得等等我，不會太久?！?/br>
    很快，很快就會去找你，不會太久。

    雪聲簌簌，掩去一切溫度與生機(jī)，凍得所有活物都發(fā)僵，冷硬。冬日，是四季的結(jié)局，是萬物的終止。

    而生命，正如一個圓。終止，便是一切的起始。

    等到李落掌心的溫度消失，他才明白，手心里的那個人，永遠(yuǎn)的離開了。

    很恍惚，像是夢，可頭腦又異常清醒。

    他坐起身，怔怔看著身旁人的臉。發(fā)灰的面龐實(shí)在算不上美麗，可他還是覺得與從前沒有變化。

    或許時間會改變一切，可是心，是不會變的。

    指腹輕輕摩擦夏溶月發(fā)白的嘴唇，一如往昔的柔軟，李落怔怔的看著，悄然出神。

    他記起，夏溶月原本就不是這里的人。她說過，她的靈魂占據(jù)了這副軀殼。

    那么，發(fā)灰的，究竟是軀殼，還是靈魂？

    人又真的會有靈魂么？

    如果真的有，那么此刻，她的靈魂又會飄蕩在何處，是否還會記得自己呢？

    她是鬼，鬼，也會死么？

    李落覺得自己難得有些不清明。

    這世上，怎么會有鬼呢？扯著嘴角，李落露出一個笑。他總有一種，從別人手中偷來這些年的錯覺。

    如今時間到了，屬于他的，就將離開。

    比想象中的悲傷要更少一些?；蛘撸瑳]有悲傷。

    夏溶月的喪禮，許多人都來了。

    李秀慧三人披孝，面色比平常憔悴許多。李秀慧紅腫著眼，牽著兩個孩子，倚在白彥身旁，瞧著飛揚(yáng)的紙錢，還是不太相信，娘親，已經(jīng)離她遠(yuǎn)去了。

    李澤慧李廷慧兄弟二人比李秀慧的模樣要好上許多。李廷慧捧著令牌，陰沉的臉，沒有君主的威儀，只有為人子的悲痛。

    第832章 祖父

    李澤慧平素的笑容也不見了蹤影。他低著頭，捧著紙錢，盯著上頭的孔，不知出了多少次神。他身旁的于慕歌灰白著臉，瞧著棺槨，兀自出神。

    白蓮還是如往常一般愛哭，她抱著一月，泣不成聲。一月也難受，悄悄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淚痕。

    聊云和九墨站在白蓮身旁，兩人倒沒有哭出聲，只是聊云偶爾的抽搐出賣了她，旁邊九墨垂頭溫言，兩只眼睛耷拉，沒有光彩。

    石榴已經(jīng)成家，她牽著一個小小的孩童，看著李廷慧捧著的靈牌，將唇抿得發(fā)白，半晌沒有說話。

    墨九站在人群之中，眼中流露出的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