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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經過去,您不需記掛于心?!背淘冋J認真真地奉承老人家,“我是一門心思向您求教,又曉得輕易請不動您,這心思和案子湊巧趕到了一處,一時沖動,出此下策。日后再不會了?!?/br> 姜道成不吃這一套,“誰知道你真正的意圖到底是什么?” 程詢一笑,“您千萬別多思多慮?!蓖R煌?,鄭重行禮,“日后,您就是我的尊長?!?/br> “我可不敢當?!苯莱墒疽馑缴砺渥澳愕氖?,我聽說過一些。國子監(jiān)眼下都沒人教的了你,我這等閑人更不敢托大。得了空,你我好生探討一番學問,若實在不及你,就得反過頭來拜你為師。” 橫豎已經栽了跟頭,他現(xiàn)在是丟人不嫌事大。 程詢哈哈一笑,“這話可太重了。您這不是折我的壽么?” 說笑間,程清遠過來了,見禮之后,客客氣氣地邀請姜道成到正院的暖閣用飯,命程詢作陪。 姜道成見當今次輔全然是禮賢下士的做派,心慢慢踏實下來。席間,不免問起程清遠另外兩個兒子。 程清遠笑道:“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毫無可取之處,卻貪圖玩樂,這幾日去了別院。聽下人說,整日在附近的山林打野味兒。等回府之后,我再帶他們給先生請安。先生要是瞧著他們不是蠢笨得離奇,閑時還請費心點撥一二?!?/br> 姜道成只當是場面話,謙虛地應承兩句。 其實,程清遠說的是心里話。次子程譯從小就性情木訥,在程詢面前,總有點兒自慚形穢的意思。三子程謹原本活潑又乖順,長大之后,好像也被長兄的過于出色打擊到了,平時恨不得躲著程詢走。他們越是有這樣的自知之明,越是讓他不待見,每每想到就頭疼。 席間,與姜道成熟絡之后,程清遠把這些事娓娓道來,也是清楚,對方要常住程府,家中情形根本瞞不住。 姜道成不免嘆息:“當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br> “這孽障也是不懂事,沒個兄長的樣子?!背糖暹h睨著坐在下手的程詢,“閑時對友人盡心盡力的,獨不肯好生照顧兩個手足?!?/br> 程詢只是賠著笑,起身斟酒。 姜道成不便接話,打著哈哈轉移了話題。 當晚,賓主盡歡。 轉過天來,葉先生來到程府。程夫人親自出面應承,安排葉先生住在東跨院,指派了三名專門服侍的丫鬟婆子。 隨后,葉先生跟恩師好一番契闊。程詢特地前去請安。 葉先生常在京城,關于這位程大少爺的事情,聽過太多,見他彬彬有禮的,全沒傳言中的傲氣、不羈,又是凡事好商量的態(tài)度,意外之后,很是歡喜。 還沒到正午,不少門第的拜帖陸續(xù)送到府中。姜道成卻不急著見客、收學生,整個下午都帶著愛徒與程詢探討學問。 ☆、第65章 朝中措 065 朝中措 1 回府的路上,程清遠心里亂糟糟的,想到一事,吩咐車夫:“改道去柳府?!?/br> 很明顯,車夫很意外,愣了片刻才稱是。 兩日前,程詢回內宅之前,看著他,猶豫了著。 他就說,都到你吩咐我行事的時候了,還有什么話,是你難以啟齒的?說吧。 程詢靜靜地看了他片刻,說道:“得空的話,您真該去看看元逸和柳閣老。哪怕只做他們一刻的——故人,哪怕有一刻,在元逸面前以長輩自居?!?/br> 他對上長子的視線,看到那雙眼中交錯閃現(xiàn)的期盼和黯然。 期盼,那是父子之間該有的。黯然從何而來?不是不知道,是原因紛雜,他說不清楚。 有多久了,他與三個兒子,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對視,平靜,坦然,不遮掩情緒。 到底,他是點了頭,“知道了。休沐時若得空,我會去柳家看看。” 程詢牽了牽唇,笑容并不輕松,也不是慣有的透著疏離的溫和。 此刻,不想等了。因為感覺很不好,心里、身體都特別不舒服。 不想記掛著這樣一件事情,今日不妨一并辦了。 趨近柳府,他想了想,柳閣老應該已經回府了,反正一到下衙的時辰,就匆匆離開值房了。平時柳閣老大多如此,原因自是不消說。 隨行的護衛(wèi)前去遞話,不消片刻,管家小跑著迎了出來,行禮道:“次輔大人快請進,先喝杯茶,小的這就去請老爺?!?/br> “那倒不必?!背糖暹h溫然道,“我只是來看看柳公子?!?/br> “這倒是巧了,老爺此刻就在公子房里?!惫芗夜淼溃靶〉臑槟鷰??” 程清遠頷首一笑,“辛苦。” 柳元逸本該住在外院專為嫡長子建的院落,因病之故,住在了內宅一所清凈的小院兒。 一路走過去,程清遠打量著所見一切。柳家已經恢復了應有的底蘊,煊赫、祥和、井然有序。 他轉頭遙望,西方日頭將落,光暈柔和。 風襲來,凜冽,但不會刺痛面頰。 到了院門前,管家歉然一笑,示意自己先去通稟。 程清遠頷首時,眉心微動,看到了他要見的那對父子。 柳元逸臥在躺椅上,穿得很厚實,身上蓋著一張獸皮毯子。他面向西方,此刻卻仰頭看著一旁的父親。 柳閣老手里不知是畫冊還是圖譜,此刻,正指著書頁一角,講解著什么,語聲輕而柔和,怕嚇到愛子一般。 少年人面上沒有常見的開朗、木訥、倨傲或是調皮,他只是神色懵懂無辜地看著父親,渾似尋常幾歲的孩童。 那父親剛過四旬,卻已須發(fā)皆白。猛然看去,會誤會他已年過花甲。 那畫面在他眼中定格,有幾息的時間,周遭失去聲音,歸于沉寂。 程清遠緩緩地閉了閉眼。 . 舒明達策馬回府的路上,看到朱鴻、顧景年站在路旁說笑。 二人聲音不高,但說得興起,舒明達到了近前才察覺,行禮時有些倉促。 舒明達打趣道:“好端端地站在路邊喝風,這是什么嗜好?” 朱鴻賠著笑,“我今日不是有些差事么,剛回來,正好碰見了他?!?/br> “嗯,是該這么著?!笔婷鬟_似笑非笑的,“交差不用著急,耽誤了跟友人閑聊可了不得?!?/br> “……我知錯了?!敝禅櫳钍┮欢Y,拔腿走人之前,瞪了顧景年一眼,“都怪你,纏著我說個不停。” 當著舒明達的面兒,顧景年只是笑,沒嗆聲,隨后笑道:“大人是不知道,那廝在街頭遇見了一位高門子弟,實在是吃了一驚。剛剛跟我說,我難以相信,他便與我多說了幾句?!?/br> “哦?”舒明達示意他上馬。 顧景年照辦,邊走邊說:“大人還記得周家世子么?” “周文泰?”舒明達當然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