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到疼痛。

    他目光漸暗，低聲問：“為什么救我？”

    阿嫣放下毛巾，答道：“不是救你，是借你的手，替我的臉報(bào)仇——你盡快揪出罪魁禍?zhǔn)住！被剡^頭，盯著他染滿血的衣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現(xiàn)在勉強(qiáng)算是同盟。誰派的殺手，誰下的命令，所有參與的人，一個(gè)都不要放過……這個(gè)道理，沈先生應(yīng)該比我清楚。”

    *

    阿嫣回到家里，都快天亮了。

    唐子睿坐在沙發(fā)上，徹夜沒睡。

    何媽靠在旁邊瞇了一會，這時(shí)也已經(jīng)醒了，剛燒好一壺水，見到拎著包款款走進(jìn)來的女人，嚇了好大一跳：“小姐，你整晚上沒回來，去哪兒……你、你衣服上怎么有那么多血？我打電話給方醫(yī)生——”

    阿嫣搖了搖手，懨懨道：“不是我的血。”

    唐子睿嗓音有點(diǎn)啞，神色疲倦：“你去什么地方了？”

    “剛從方醫(yī)生家里回來?！?/br>
    正說著，鳥籠里的鸚鵡扯著嗓子尖叫起來：“漂亮！美麗！”

    阿嫣臉色一沉，便有些喪氣，手里的包摔在沙發(fā)扶手上：“今天不漂亮，也不美麗了，煩死了！”

    鸚鵡撲騰著翅膀，睜著豆大的眼珠。

    阿嫣一怔，語氣緩了緩，仍然沮喪：“乖寶貝，不是說你煩，是說害我的刁民煩……原本好好的得了獎(jiǎng)，喜事變壞事，真衰?！?/br>
    唐子睿又問：“你身上誰的血？”

    阿嫣低頭看了一眼，在沈景年和黑衣人之間猶豫，最后說：“百樂門的沈二爺吧，多的是他的，少的是刁民的?！?/br>
    “你為什么非得和他糾纏不——”唐子睿脫口說了幾個(gè)字，又不肯往下說了，目光陰沉幾分，低聲道：“你在百樂門唱歌，為的是掙錢，只要有錢，你就能安安分分在家呆著了，是不是？”

    阿嫣看了看他，說：“當(dāng)然不是。錢能買東西，讓我變漂亮，唱歌能讓很多人夸我漂亮，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別搞混了?！?/br>
    唐子睿氣壞了，黑著臉上樓。

    阿嫣喝了一碗何媽送過來的湯，回到房里。

    門一關(guān)，趕緊捧著古董鏡，修復(fù)臉上的一道劃痕，橫看豎看、上看下看，額頭都快撞上鏡面了……直到再也看不見，總算舒出一口氣。

    老古董同情的說：“這個(gè)時(shí)代真危險(xiǎn)，坐在車?yán)锒寄馨ぷ訌??！币姲㈡滩徽f話，它百無聊賴地發(fā)了會兒呆，忽然又道：“對了宿主，趕緊的拿下唐子明吧，他和喬秋露已經(jīng)在計(jì)劃婚禮了。”

    阿嫣漫不經(jīng)心道：“不是要刷他的好感值嗎？”

    老古董點(diǎn)點(diǎn)頭：“對，所以才要在他婚前——”

    阿嫣笑了一聲，搖頭：“不，等他結(jié)婚了，才剛剛開始。兩個(gè)同樣浪漫而理想化的人在一起生活，本身就是悲劇?！?/br>
    老古董：“……什么意思？”

    “我早就說了，攻略唐子明太簡單，我要做的太少，甚至可以完全袖手旁觀，適時(shí)添一把火就足夠。”

    老古董若有所思：“怎么添火？”

    可阿嫣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壓根沒聽見，嘀咕了句：“這個(gè)沒面膜的時(shí)代，真叫人暴躁……”接著便打開了房門，往樓下喊：“何媽，廚房有沒有黃瓜？我要敷臉?！?/br>
    “……”

    *

    沈二爺百樂門遇襲，這消息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還登上了報(bào)紙，造成一時(shí)轟動，就連正在為婚事忙碌的喬秋露，都聞聲趕過去慰問。

    過了沒多久，深夜的街頭再次響起槍聲，某位剛從酒樓走出去的黑道大人物，當(dāng)場身中數(shù)槍，橫尸街頭。

    很多人猜是沈二爺下手報(bào)復(fù)。

    當(dāng)然，巡捕房沒查出任何證據(jù)。

    幾天后。

    一間廢棄的倉庫。

    阿嫣看著地上五花大綁、鼻青臉腫的男人，蹲下身，用一碗涼水潑醒他：“還記得我是誰嗎？”

    那人呆了呆：“姑奶奶……姑奶奶饒命啊，該招的我都招了，我知錯(cuò)了，我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對沈二爺下手，我真的都招了……”

    “那與我何干？”

    那人更加呆滯。

    阿嫣站起身，手指輕撫臉頰一側(cè)：“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什么？”

    阿嫣微瞇起眼：“你開槍，打碎了我車的前窗，玻璃碎片劃過我的臉。”

    那人哭喪著臉，慘兮兮道：“小的知錯(cuò)了，我……我混賬王八蛋，才敢對二爺?shù)娜藙邮帧?/br>
    “對沈二爺動手，算不上不知天高地厚，你們差一點(diǎn)就成功了?！卑㈡炭粗?，聲音轉(zhuǎn)冷：“可你傷了我的臉，卻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彼叩揭贿?，靜默了會，轉(zhuǎn)過身：“那晚，除你以外的殺手全都死了，我留你一命，你知道為何？”

    那人摸了摸自己腫成豬頭的臉，怯怯道：“小的……小的還入得了姑娘的眼？”

    阿嫣冷笑：“不。一槍送你上西天，難解我心頭恨。我會派人時(shí)刻盯著你，每時(shí)每刻對著你念你的罪狀，對你進(jìn)行徹底的洗腦——從今往后，只要你一閉眼，就會被人吵醒，不得睡眠。你疲勞過度，連昏過去的資格都沒有。很快，你會求一死，得到解脫，但是不行，你也沒有死亡的資格?！?/br>
    那人像是一座風(fēng)化的石雕，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阿嫣低頭，看著潔白的手套，臉上沒有表情，過了一會，轉(zhuǎn)身出去：“我不死，你就得活著，你有一輩子的時(shí)間反省。”

    *

    看見女人走了出來，齊正下車，打開后面的車門：“阿嫣小姐，請?！?/br>
    阿嫣道了一聲謝，坐進(jìn)去，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沈景年唇邊帶著淺淡的笑意，目光溫暖柔和。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可同樣也是這個(gè)男人，幾天前的街頭夜色，他坐在車?yán)?，從搖下的車窗，看著倒在地上抽搐流血的仇人，眼里不帶一絲溫度，就那么欣賞著對方痛苦死去的過程。

    他甚至下過命令，特意囑咐開槍的角度，正好可以讓那個(gè)人倒下時(shí)，正對著街對面的汽車。

    他要那個(gè)人臨死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身為勝利者的他。

    陰狠至此。

    阿嫣挑起眉：“看什么？”

    沈景年抬起手，指腹親昵地摩挲了下她的臉蛋：“臉上的傷養(yǎng)好了？”

    阿嫣嘆了口氣：“一般般吧，沒留疤，但還是有影響的?！?/br>
    沈景年輕笑了聲，對開車的齊正道：“送張小姐回青銅巷?！?/br>
    開到青銅巷36號，阿嫣下車，正好撞到從外面回家的唐子睿。

    少年最近正在長身高，看著阿嫣，已經(jīng)不用像以前那樣，拼命抬頭了。他皺了皺眉，看向一邊的汽車，從窗戶里，看見了那個(gè)穿著青色傳統(tǒng)長袍的男人。

    這張臉，他從報(bào)紙上看到過。

    只停留了一瞬，他便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