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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在見到昔日輝煌的隱神谷如今的模樣后,再次沉寂了下來。昔日輝煌壯闊的隱神谷入口處早已滿目蒼痍,到處是碎石斷壁,只依稀可以看見一邊高聳入云的巨大石碑上書的“隱神谷”三個字。傳言,此碑有名為“問天”,是當年建谷時隱神谷谷主親自取的名字,只不過后來,天不再可問,碑銘典故也無人再提起。此時的大陸東部,正是秋風蕭瑟之際。殘破的石碑前,一襲紅袍的少年下了地,站在一只一人高的大黃鴨旁,仰頭靜靜地凝望著碑上雕刻得極深的三個字,雙眸一眨不眨。他就那么站著看了許久,仿佛要將這三個字再次深深地鐫刻進腦海一般。而少年的不遠處,頎長挺拔的墨色身影屹立不動,沉靜的目光牢牢鎖定于少年身上,眉眼冷清肅穆。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聽到身后傳來別鶴劍的呼喚,莫焦焦才緩緩眨了眨眼,低下頭。就在沈思遠與別鶴劍來到崇容身側時,少年正對著巨大的石碑……緩緩彎下了腰,鞠了一躬。隨后,纖瘦的膝蓋慢慢下彎,徑直跪在了地上。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紅袍稚童,走出深谷,于塵世輾轉多年,嘗遍世間冷暖,終于在十八年后的今日,變成了如今單薄清麗的紅衣少年,虔誠而安靜地對著隱神谷叩拜。白皙的額與漆黑的土地相抵,少年緩緩磕了一個頭,站了起來。隨后上前三步,再次跪下,深深叩首。復又起身,行三步,磕長頭,如水雙眸無聲闔上,熱淚浸濕焦黑的土地。由山谷入口的法陣,一路往里,三步一叩首,一直到了當年被大火焚燒殆盡的求知之森。曾經(jīng)郁郁蔥蔥的求知之森面積巨大,堪稱大陸第一森林,只如今,隨處可見被燒焦倒地的樹木與灌木,僅有幾棵依舊勉強佇立著的樹,也是一片頹敗之像,樹枝上光禿禿的,看不到一絲綠意。莫焦焦安安靜靜地看著這一切,澄澈干凈的目光一寸寸掃過故土,其中暈染著的,皆是眷戀與溫情。他記得這里每一棵樹木、每一塊石頭、每一株綠草,原本應有的模樣,珍藏于心。然而此刻不復往昔的一片狼藉,于少年眼中,仍是故鄉(xiāng)。妖界有一傳說,磕長頭為故土祈福,可使死者復生。求知之森。忘川河。長風平原。暮靄群嶺。接著是,永晝樓,懷木堂,珍饈閣,暮春園……越走,心越往下沉。一步一步走過故土,直至熟悉至極的藏書閣。放眼望去,斷壁殘垣之中,尚有幾個書架搖搖欲墜。莫焦焦磕完頭站起身,看著近在咫尺的破敗閣樓,彎著漂亮的桃花眼笑了起來,面上卻有晶瑩淚珠滑過,軟聲軟氣地開口道:“以前焦焦就在這里念書。谷主讓焦焦每天變成櫻桃椒,從落日湖那邊,一蹦一蹦跳到這里,來上學。”“那時候,這里每天都有好多長老,教焦焦讀書,還喜歡吵架,說自己講得最好,誰也不服氣,臉紅脖子粗的,胡子還一抖一抖。”“長老們沒事就喜歡偷偷摸摸地揉焦焦的腦袋,揪一下焦焦的頭發(fā),拉焦焦的帽子,又給焦焦戴回去,躲在后面看焦焦寫字,做鬼臉?!?/br>“焦焦字總是寫得不好看,長老就忍不住嘆氣,還要很高興地夸焦焦寫得天下第一好看?!?/br>莫焦焦仰頭望著萬里無云的天空,熱淚盈眶,又低下頭揪著袖子拭去,依舊笑得露出兩個酒窩,甜甜道:“焦焦回來了?!?/br>無人應答。他期待的回音,沒有出現(xiàn)。身后兩道高大的身影皆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卻無法驚動少年一分一毫。因果輪回,時移世易,終要了結。莫焦焦站了很久,才摸出來小帕子擦干凈臉,捏著小手帕轉身,往谷中另一邊走。一路上,少年將隱神谷遺跡一一看過,有時會停下來說幾句關于過往的記憶,但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沉默的。越是沉默,越是明白,有些事情,在很早之前,就注定好了。仿佛冥冥之中,真相與少年越來越近,顯露出真正鋒利尖銳的棱角來。若要擁抱,定然受傷,卻是必經(jīng)之途。莫焦焦閉著眼睛都能找到他出生的地方,一片寧靜的湖泊。少年看著平靜無波的湖面,慢慢蹲了下來,托著腮望著湖中央。倏而,少年手心里出現(xiàn)了三顆碧綠的櫻桃椒。他先是分出一顆,捏在指尖,抬高手一用力,將櫻桃椒扔了出去,正中湖心。小巧玲瓏的櫻桃椒沒入水中,濺起一圈極小的漣漪,無聲無息。少年雙眸隱隱透著期待,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處水波。然而,一柱香過去了,湖里沒有絲毫動靜。莫焦焦垂下眼,抿緊唇,柔軟的手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深吸了口氣,說服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繼續(xù)分出一顆櫻桃椒,如法炮制地扔進了湖里,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又是一柱香過去,落日湖一派寧靜平和,一如既往。少年揉了揉自己因為跪了太多次而青紫發(fā)腫的膝蓋,以及同樣淤青一片的額頭,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攤開手心。軟嫩的少年音在湖邊緩緩響起,空靈而柔軟。“焦焦小時候,喜歡和谷主玩躲貓貓,谷主變成鯨魚,躲在落日湖里,可是焦焦是笨蛋,總是忘記了,跑去別的地方找谷主,然后哇哇大哭。谷主就教我,以后只要往湖中心丟櫻桃椒,他就會出來,而且,絕對不會超過三次?!?/br>“他會出來?!?/br>身形單薄的少年如此堅定地重復著,卻并非為了說服別人,而是為了說服自己。他捏緊最后那顆櫻桃椒,舉高手臂,閉上眼,用力扔了出去,精準無誤地投入湖中心。隨后,便是一動不動地站著。日光由東邊,緩緩挪到正中央,又逐漸西斜。挺直的脊背越來越僵硬,垂下的雙手顫抖得愈發(fā)厲害。一直到殘陽晚照,到日落西山,群星冉冉而起。泛紅的雙眸始終緊閉著,不愿意睜開。在第一聲蟲鳴響起之時,少年睜開雙眸,望著漆黑寂靜的湖泊,忽而努力笑了一下,淚流滿面。“谷主說,不管焦焦長大后……去了哪里,不管焦焦,什么時候回來,他都一定會,出來接我的。”“可是,他沒有來?!?/br>“焦焦從外面,一直走了很遠,來到這里,谷主也沒有出現(xiàn)?!?/br>“谷主說,焦焦說我回來了,他就會說,焦焦做得很好,可是,他都沒說?!?/br>少年挪動已然僵硬的步伐,轉過身定定地望著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