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入睡,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再好好的睡在床上,而是穿著T恤和居家褲，光著腳站在了一片草地上了。

有了上兩回睡游仙枕的經(jīng)驗,他這回倒是十分淡定,半點不覺得吃驚，只是四下里環(huán)顧起來,好確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從視角的落差來看,阮暮燈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一片傾斜度和緩的山坡上。

腳下草地郁郁蔥蔥，雜草野花蓋過了他的腳背。坡上有大片的竹林，錯落有致地朝著遠(yuǎn)處延伸到視線不及的范圍之外。竹林前有一株盛開著紅紫色絨狀花的合歡樹，樹冠繁茂如蓋,樹干足有兩人合抱的粗細(xì),樹下堆了淺淺碎碎的一層紫色落英。

合歡樹后頭,有一間小小的院落。

說是院落，其實不過是簡陋的籬笆墻圈出一片小地方，里頭蓋了間茅房，連扇蓬門都沒安，就這么大大咧咧的敞著。

阮暮燈沒有急著朝那小院走。

他睡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深人靜的時刻了，不過來到這兒之后,天色卻還亮著，雖是陰天，看不到太陽的位置，不過從模模糊糊的樹影來看，約莫是下午兩三點的時間。

有微風(fēng)流過，帶著野地里特有的草木氣息和微微的濕意，從皮膚感覺到的溫度來判斷，應(yīng)是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

……所以，這到底是我的夢境，還是蕭瀟的夢境呢？

就在他一邊打量著身處的陌生環(huán)境，一邊琢磨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聲。

那是蕭瀟的嗓聲！

阮暮燈立刻拔腿跑下山坡，朝著聲音的方向奔去。

山坡側(cè)面，是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河，此時有一個人半側(cè)身背對著他的方向，正站在齊腰深的河水里，手搭涼棚狀擱在眼前，朝河流下游方向眺望。

“蕭瀟！”

那背影的線條輪廓實在太過太過熟悉，阮暮燈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站在河水里的人聽到青年的聲音，顯然是嚇了一跳，身體明顯的一震，猝然回過頭來。

那人確實是蕭瀟，但又不是阮暮燈一直以來習(xí)慣的模樣。

雖然依舊是二十四五歲的年紀(jì)，五官長相一模一樣，但他留著一頭烏黑的過肩的半長頭發(fā)，已經(jīng)被河水浸透了，碎發(fā)一綹綹濕漉漉地粘在略有些瘦削的臉頰上，身上松松垮垮的套著件月白色的內(nèi)衫，輕薄的布料吃飽了水之后，緊緊貼在身上，透出內(nèi)里肌膚的rou粉色來。

“你站在水里做什么？”

阮暮燈快步走到河邊，接著淌下水，很自然地朝蕭瀟伸出手。

蕭瀟愣了愣，表情略過一絲遲疑掙扎，猶豫片刻，才伸手回握住阮暮燈的手掌。

“我想洗衣服來著，但外衫飄走了?！?/br>
他一邊跟著阮暮燈往岸上走，一邊不舍地頻頻回頭，望向下游方向，百米開外，確實還能隱約看到河面上飄著一片灰褐色的什么東西，正隨著水流越?jīng)_越遠(yuǎn)。

“我就這么一件替換的衣服……”

蕭瀟嘟嘟囔囔地低聲抱怨著。

阮暮燈沒有接話，只是覺得有點兒好笑，唇角勾起一個明顯的弧度，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我說，你到底是誰，又是怎么進(jìn)來這里的？”

兩人沿著山坡一路往上走，朝著建在合歡樹下的小院行去。

走到半途時，蕭瀟盯著阮暮燈緊緊攢著他手掌的那只手，姿態(tài)是那么的親密又自然，仿佛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動作似的，就差沒十指相扣了。

“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阮暮燈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蕭瀟。

他比蕭瀟略高一些，從這個角度看人的時候，長長的眼睫撲閃著垂下，半掩住一雙漆黑似墨的眼瞳，看上去有種屬于大男孩的純摯又委屈的感覺。

蕭瀟只覺得心頭莫名一軟，酸酸漲漲的，讓他忍不住很想伸手摸一摸這人的頭發(fā)。

“嗯，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這里了，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蕭瀟抬頭與阮暮燈雙目對視，答得很坦然。

“你在這兒多久了？”

阮暮燈緊盯蕭瀟的臉，看不夠似的貪婪地瞧著。

他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這人醒著時的一顰一笑了，太過想念，以至于想得他心都疼了。

“前后得有兩個多月了吧……”

蕭瀟側(cè)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后回答道。

“我走不出去，除了你之外，也一直沒有其他人來過，所以，我猜想，這地方是不是某種陣法形成的空間或者幻境……”

他說著，目光在阮暮燈身上仔仔細(xì)細(xì)掃視了兩圈。

“至于你嘛，原本我猜想你究竟是那布陣之人，還是和我一樣被困在這里了，不過……”

蕭瀟輕笑著，身體忽然前傾，鼻尖貼上阮暮燈的脖頸，用力嗅了嗅。

“你身上有股我覺得非常熟悉的味道，簡直就像另一個我似的……”

他濕滑的長發(fā)垂到自家徒弟的鎖骨上，和吹拂在頸間的溫?zé)岜窍⑿纬闪缩r明的對比，阮暮燈不由得全身一顫，攥緊蕭瀟的手掌，打了個哆嗦。

“所以，我猜，你不是布陣者，也不是受困者，而是專程來找我，要帶我出去的，對吧？”

阮暮燈的喉結(jié)翻滾了一下，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將面前的人猛的圈進(jìn)了懷里。

濕透的身體入懷，很快就濡濕了青年身上薄薄的夏季T恤，兩人的體溫透過濕衣互相熨燙著，讓阮暮燈明知道此時是在夢境里，依然難以克制那直擊靈魂的強烈戰(zhàn)栗感。

“……先回屋里去，你得換件衣服。”

抱了許久之后，阮暮燈松開一臉茫然的蕭瀟，努力克制著親吻對方嘴唇的沖動，只低頭用臉頰在他滴水的額角蹭了蹭。

“等會兒我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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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瀟這些日子住的小茅屋，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一點兒不夸張。

大約只有十來平米的屋里，中間用一扇歪歪扭扭的竹屏風(fēng)隔出里外兩個空間，靠門的一側(cè)放了一張原木色的粗糙桌子并一張瘸腳椅子；靠窗的一側(cè)則放著一張窄窄的矮榻，榻上鋪一張涼席，一床薄毯沒有疊起，就那么胡亂團在床尾；除此之外，門邊墻角還放著兩只箱子并一個裝水的大陶罐，就是這間屋子里全部的家什了。

看樣子，這些天來，蕭瀟過得不僅寂寞，還非常清苦，但瞧他神情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反而十分怡然灑脫的模樣。

他在竹屏風(fēng)后把身上那套濕透的中衣脫了下來，換了件同樣顏色款式的干衣服，連衣袋也懶得系規(guī)矩，就那么松松的在腰間綁了個活結(jié)。

然后他把那瘸腿的椅子拖到床榻邊上，示意阮暮燈坐下，還特地提醒了一句不太穩(wěn)得輕一點，然后自己大爺似的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