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四五下，這時才有些反應過來。

    她將馬鞭從手中扔了下去，看著孟君庭道：“你——你怎么不躲？”孟君庭松了松手，道：“公主可好受些了？”賀湛秋輕輕咬了咬唇，心中一酸，偏過了頭去，那在心里忍了多時的委屈與羞惱便化成了兩條晶瑩的水柱，從那發(fā)紅的眼眶之中流了出來。

    孟君庭雖只能看到她的一點側臉，但是在夕陽的照射之下，還是隱隱能夠看出那點點的光亮仿佛流星一般，在她那精巧的臉龐之上劃過，痕跡儼然，動人心臆。

    孟君庭心中涌起一陣輕微的痛感，他伸起了右手似乎想去將她臉上的淚痕撫去，但伸到半空之中時，又忽然感受到那打在手臂之上的鞭痕的疼痛，他這才有些醒悟過來，眸光一暗，還是將手放了下來，只是輕輕言語道：“公主，若是還有不滿，盡管向君庭發(fā)泄便是……”

    賀湛秋沒有說話，她低著頭沉默著，又慢慢抬了起來，望向那一碧如洗的清空。此時，山林脈脈，萬籟齊鳴，發(fā)出陣陣“簌簌”的聲響；而在那更遠之處的山景，連綿起伏，正顯現出一片青灰色，在淡煙晚景之中，似是披上了一件淡淡的霞衣。山前白雁西飛，愁引心去，不禁讓人憮然自失……

    此時，涼涼秋風，將她臉上的那兩道淚痕也吹干了去。她低著頭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閉了閉眼眸。一回過頭，又正看到孟君庭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眼里的柔情不言而喻。

    賀湛秋心中一動，不由輕聲道：“你……”孟君庭便側了一下身子，將頭偏向了一旁，道：“公主可好些了？”賀湛秋道：“我……我沒事！”翻身下馬，走到幾步之遙的溪流旁，低著頭，將淡綠色的裙擺稍稍撩了起來，伸著腳上穿著的秋香色的繡花翹頭履，一下一下地撥弄著堆積在水沿邊的鵝卵石子。

    孟君庭下了馬，也走了過去。當他的目光觸及到那溪水時，只見水流緩緩，波光點點，隱隱還可見自己與孟湛秋的身影淡漠地映在上面。孟君庭怔怔地望了良久，腦海之中忽兒閃過許許多多的往事，點點滴滴，似乎都是身邊這個嬌俏女子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時如逝水，一去不返，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日子可以就這么淡然的飄過，大浪淘沙之下，惟留下一點點最深刻的痕跡……

    他慢慢地將目光移到了賀湛秋的身上。此時，她那小巧的面影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艷麗。但長及于鬢邊的細細眉尖卻不知為何繚繞著如煙如霧般的愁怨。細看之下，她的鼻子并不如何的挺翹，鼻尖之上閃動著一點清光，不知是冒出的汗水還是剛才的淚光，抑或只是那反射在上面的光影，顯得惹人憐愛；而下面的兩瓣嘴唇卻是一貫的微微翹起，仿佛帶著一種嬌縱與倔強。

    這一切的一切看在孟君庭的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晰與真切，伸出手想將眼前的這個美麗的影像抓到自己的懷中，但恍惚之間，他又覺得眼前的人是那么遙遠，不管與她在一起度過了多少帶笑的時光，但她似乎是永遠——永遠飄在那觸手不及的地方，只留他在身后獨自注視……

    他默默地轉過了頭，神色寂寥地望著不遠處起起落落的樹葉，內心忽兒涌起一陣悲意，但他卻是緊抿住了唇，連一點聲息也不讓它從內心溜了出來。

    賀湛秋將腳邊的石塊一一的踢進了流淌著的溪水中，發(fā)出“咚咚”的聲響。待踢完了腳邊的鵝卵石，心中那種涌動著的情緒仿佛才稍稍地平息了下來。她一轉過身，便看到孟君庭就站在離自己咫尺之處，他站得筆直，仿佛標桿一般，在夕陽的余暉之下，更是帶上了一種肅穆之意。

    她瞥見孟君庭側放在衣旁的手臂，那藏青色的面料上正印出了兩條淡淡的血痕。她抿了抿唇，輕聲問道：“你怎么樣？”孟君庭的思緒正不知飄到了哪里去，聽到她的聲音，便只是茫然的回過了頭。

    賀湛秋見了他這副模樣，不覺微微氣惱，道：“我是說你的手臂怎么樣？”孟君庭看也沒看，只是道：“無事?！辟R湛秋動了動唇，走過去將他的手抬了起來，挽起了袖子看了看，看到那兩條殷紅的傷痕，自己也覺歉疚了起來，伸了手指輕輕地碰了碰，道：“疼得厲害么？”

    孟君庭臉上微微泛起了紅色，輕輕將她的手拿了開去，將袖子放了下來，道：“并沒有怎么疼，公主不必記在心上?！辟R湛秋道：“下回……若是還有下回，你可一定要躲開！”孟君庭看著她，點了點頭。

    賀湛秋向前走了幾步，撿起了剛才扔在地上的馬鞭，道：“我們回去罷?！闭f著，一個轉身，翻到了馬背之上。孟君庭跟著也騎上了馬，跟在她后面緩緩而行。夜幕降臨，夕陽也漸漸隱沒了去，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在秋葉紛紛的山林間成了兩個小點，又慢慢地融入到無盡的黑暗中去了。

    兩人一路無言，待進了城門，賀湛秋便勒住了韁繩，讓馬停了下來。她舉目向四周望了一望，又回身對孟君庭道：“你讓錦霞與細柳他們自己回宮罷，我也不隨你到府上去了?！泵暇サ溃骸澳蔷ハ人湍貙m?！辟R湛秋點了點頭，甩著馬鞭，飛快向宮門的方向而去。

    前面燈火照耀，宮門巍峨，賀湛秋轉身對孟君庭道：“行啦，你回去罷，也讓錦霞與細柳她們快些回來！”孟君庭靠上前去，道：“公主……”賀湛秋正想走，便又回了身，看著孟君庭。

    孟君庭低了低頭，沉默片刻，方道：“公主明天是否還要出來？”賀湛秋道：“我……”她咬了咬唇，看著前方，還有些負氣似的道：“我再也不出來了！”孟君庭道：“公主……”賀湛秋閃了閃那雙明亮的眼眸，轉了身就那么“得得”地騎著馬兒進了宮門去了。

    孟君庭在那兒佇立了良久，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賀湛秋雖然嘴上這般說，但是過不了多久，她終究還是會從這重重的宮墻之中走出來的。但是此時聽到她這般帶著點氣恨的語氣，心里還是覺得一陣失落。

    或許下次當賀湛秋走出這道宮門之時，會是為了某一個人罷。而那個人——孟君庭微微皺起了眉頭，看著眼前的九重宮闕，在黯淡的夜氣之中，顯得莊嚴而又冷酷。在其富麗堂皇的外表之下，卻仿佛流動著鮮紅一般的血！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這座高高聳立著的華麗宮殿，又將迎來另一場動蕩與另一次流血的洗劫。而屬于這里的人世紛紜與悲歡離合，又會朝著什么方向走去呢？

    孟君庭心中一震，似乎不愿再多想下去，掉轉過了馬身，揮動著馬鞭飛快地向自己的府邸奔去。

    ☆、第十章 風箏

    回到瓊英閣，天色已暗，下面的宮女次遞將各處的燭火給點上了。賀湛秋躺在軟榻之上，心下有些怔怔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