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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會寫第二天就忘了,你比我機靈,學(xué)起來認(rèn)真,有這種好學(xué)生我怎么會膩?而且你現(xiàn)在多識字,以后等我去鎮(zhèn)上了,才能給我寫信啊。”小柳的眼底,頓時泛起一抹霧色,他垂下頭,一聲不吭。林宗海抬手去摸他的頭,笑道:“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還不一定能去,就算我去了,等在那里賺到錢穩(wěn)定下來,你就過來投靠我,這樣也不用在村里受委屈了?!?/br>“真的嗎?我也能去鎮(zhèn)上?”小柳抬起頭,用怯懦又期待的目光和他對視。林宗海規(guī)劃著向往的藍(lán)圖:“我能去你當(dāng)然也能去,到時候我給你寄錢買船票和車票,等你到了我就去接你,我們可以一起賺錢,鎮(zhèn)上的活可比村里的輕松多了?!?/br>“嗯!”小柳點頭,終于不像之前那樣低落憂傷。“所以趁現(xiàn)在,要多學(xué)點字,以后才能在信里多跟我說你的情況。”林宗海突然一拍頭,摸出另外一個小書冊,笑著岔開話題:“我還找到了一首關(guān)于‘柳’的詩哩,來教教你……”他們站立在清澈冰涼的溪水里,感受水流唯一的方向,它們溫柔地從膝蓋下方滑過,像是被游魚擺弄的尾翼無意拍打般,帶來輕微瘙癢。與腳底傳來的陣陣舒爽不同,林宗海和小柳早已被暴烈的夏日曬得皮膚通紅,混合著大顆透明的汗液,掉進溪水中,立即失去灼熱的溫度,就像他們和大黃,巴不得一直泡在水里。適度降溫后他們才光著腳回到樹蔭下,林宗??繕涓啥?,小柳枕著他的腿躺下,大黃四肢張開,肚子貼著地面,兩人一個狗,就聽著遠(yuǎn)處鳴響的夏蟬齊齊入睡。他們還穿越過金黃得發(fā)亮的麥田,半人高的麥穗,上面一顆顆結(jié)著飽滿的麥粒,穗須細(xì)長伸出,隨風(fēng)搖曳,遠(yuǎn)遠(yuǎn)看去,一波一波的麥浪由深變淺,飄到云霞薄光里,相印出灑滿金鱗的巨大輕紗,絢爛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他們追逐藏在麥浪里的風(fēng),像是要抓住這不?;蝿?,為秋收覆上最后色彩的帷幕。冬日嚴(yán)寒,村莊一片蕭條之色,小柳衣服穿得少,林宗海給了他幾件自己穿小的衣裳勉強御寒,卻無法改變因為身體受冷饑餓感放大的空胃,夜里無人,四下靜謐,林宗??偸遣戎患乙粦糸T窗透出的微光去找小柳,然后把白天自己偷偷藏起來的熱紅薯給他吃。小柳每次吃完都無比滿足,臉上掛滿了食物殘留的香甜,他的鼻子和耳朵凍得紅彤彤,身體和胃卻被溫暖填充。他們坐田埂上互相搓著手,閑聊幾句,偶爾遇到好時候,藍(lán)灰色的天空中點綴著幾顆稀疏星光,就一起抬頭遙望。冬日的星辰,如屋瓦檐下凝結(jié)成水滴狀的冰霜,它剔透、瑩潤、有著極具形態(tài)的美,也倨傲、凜冽、有短暫易逝的寒輝。夏日的星幕近得仿佛伸手就抓到一把寶石,冬天卻截然相反,那幾顆發(fā)出熠熠耀光的寒星,高懸在遙不可及的夜空里,似乎悄然地凝視著這片荒蕪遼闊的田野,它因置身事外的獨特漠然而美麗,足以讓人沉醉,也有著讓人無法直視感到羞愧的力量。“喲,今天有星星,明天肯定是個大晴天。”林宗??偸锹詭矏傉f出這句話,仿佛這自然的小小恩賜,也能給他們帶來生活中的好運,然而,好運總是微小渺茫,他們沒有等來多少所謂的好運,就迎來了人生中的離別。開春后,林宗海的姐夫捎來消息,說有個賺錢的好機會要找他合伙,兩人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做生意。林宗海拼了這么多年,自然不想放過這個好機會,便一口答應(yīng)了姐夫,得到家人首肯,便粗略收拾行李,跟姐夫報了個日子,就準(zhǔn)備出發(fā)。走的那天,小柳也背著竹簍跑來送他,大黃跑在前面奔向林宗海,林宗海蹲下身像往常一樣親昵地抱住它,等站起時就看到小柳已經(jīng)到跟前,雙眼一層水汽,眼眶漸漸發(fā)紅。“可別又哭了?!绷肿诤D出一個笑容,道:“如果我在鎮(zhèn)上做不下去就回來,做得下去就接你,咱們一起過好日子,我不是答應(yīng)過你么?”小柳點頭,聲音暗?。骸拔抑溃悴粫_我。”“那不要傷心了,之前給你的信紙和筆都藏好,別讓你那些混賬哥哥搶走了,有空就給我寫信,要是誰欺負(fù)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么?”小柳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接著從竹簍里拿出兩個小包袱遞給林宗海。“干嘛還送東西?這么沉,包著些什么?”林宗海打開一個包袱,里面是一雙鞋,他立眉頭一皺,“你哪里來的錢?”“我把你送我的那些新鞋賣了,給你換了一雙,海哥,你在鎮(zhèn)上,總要有一雙看得過去的鞋,我在村里干粗活又不見什么人,用不上好的?!?/br>“那你也得跟自己留一雙啊?!绷肿诤]p聲責(zé)備,另一只手掂量沒岔開的那個包袱,道:“這么重的東西是什么?”說完他準(zhǔn)備打開,小柳阻止道:“就是一罐醬菜,我不知道能送什么了……這個可以給你當(dāng)個下飯的小吃?!?/br>林宗海知道,即使是這一罐醬菜,肯定也是小柳每日一點從自己的小菜中攢下來的,他笑道:“還是你了解我,沒胃口的時候吃這個最合適了,在鎮(zhèn)上肯定吃不到家里正宗的醬菜?!?/br>岸邊斷斷續(xù)續(xù)來了一批人,船家連聲吆喝,催促著互道珍重的人。“等我到了那里,第一個給你寫信?!?/br>“好……”“小柳,好好照顧自己?!?/br>“我會的,你也是?!?/br>擺渡的烏篷船離開小小的碼頭,漿聲不斷響起,劈開的水波發(fā)出陣陣蕩漾,仿佛在林宗海心里攪動一圈圈透明漣漪。他佇立在船頭,人卻不斷后退,所有熟悉的景物越來越遠(yuǎn),從凝視變成眺望,岸邊那瘦削的身影逐漸縮小,終于,變成一個模糊的圓點。鎮(zhèn)上的生活沒有林宗海想象中如意,原先計劃好的生意做的并不順利,盡管他和姐夫兩人已竭盡全力,還是以失敗告終。姐夫作為出資方血本無歸,林宗海在期間斷斷續(xù)續(xù)拿出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積蓄試圖翰旋,也跟著一起打了水漂,兩人什么好處都沒撈到,手上只堆積了沾滿灰塵的貨。后來他們才知道,所謂穩(wěn)賺不賠的生意不過是別人空造的美夢,為謀財心切的人設(shè)計,不止姐夫和林宗海,有更多的人陪著他們,被精細(xì)編織的蜘蛛網(wǎng)捕獲,一樣的損失慘重,更甚者幾乎人財兩空。大姐傳來懷孕的消息,這樣的喜訊無疑帶著一抹嚴(yán)峻警告,眼看姐夫為大姐鞍前馬后,林宗海不忍向姐夫要回自己投入的那些錢。他無處謀生,又寄人籬下,只好獨自去外面找尋出路,也就是那段時間,嘗盡人間冷暖。☆、第23章小柳的信,是他唯一的慰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