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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嬤嬤連連點著頭,兩只狐貍般明亮的狡猾老眼,拍了拍陸敏的手道:“既宮里好玩,就再多留些日子,可好?” 陸敏斷然搖頭:“不好,明天我就要回家?!?/br> 賈嬤嬤隨即說道:“好,那奴婢明日就安排人送你出宮?!彼鄣组W過一絲狠戾,顯然無論有意無意,這件事情她是不打算放過陸敏了。 陸輕歌揮退所有人,端過那碗龜苓膏親自喂給陸敏吃,柔聲道:“麻姑,方才我已經(jīng)責(zé)過賈嬤嬤了,那些東西,她會想辦法弄出皇宮,你今天在地窖所見的一切,就只當沒見過,好不好?” 她顯然在撒謊,那么多兵器,偷渡進宮已是不易,再想偷渡出去,談何容易。 這昭君榻側(cè)的小幾上置著許多零嘴,陸敏抓了幾只蜜果兒在手中頑,點頭道:“好!” 陸輕歌瞧小侄女樣子乖的不能再乖,拍拍她的手道:“麻姑,這種事兒關(guān)乎咱們陸府一家人的生死,你要將它忘掉,誰也不能告訴,那怕你爹也不行,明白否?” 若是叫別人撞見,那是要填枯井的。 陸敏連連點頭:“嗯!”她還在假裝頑皮沒定性,側(cè)眸掃過東側(cè)深垂的淡紫色帷幕,帷幕輕顫,顯然賈嬤嬤就在簾后偷聽。 * 這夜伏侍陸敏睡覺的宮婢換成了生面孔,一個睡在地臺上,一個睡在綿帳旁,四只眼睛緊盯著她,陸敏起夜本就輕,半夜偶爾翻個身,兩個小宮婢都如臨大敵一般,要即刻翻坐起來。 次日一早,因竇太后得了風(fēng)寒,陸輕歌前去請安,一直到中午都沒有回來,送陸敏回家的事情,自然由賈婆子一人cao持。 她親自送陸敏從左銀臺門出宮,到了宮門口,陸敏并未見父親在外等著,便止步問賈婆子:“賈嬤嬤,我爹怎的不在外頭?” 賈嬤嬤忽而怪笑:“麻姑,因皇上要出宮巡禁軍大營,陸將軍也往軍營去了,宮里一樣有馬車,比你們家那小車兒更寬大舒適,奴婢讓賈士成送你回家,好不好?” 讓賈士成送她回家,那可不是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遠遠看著月洞型的宮門外,馬車后閃出個人來,七尺長的黑面太監(jiān),正是賈士成,皮笑rou不笑,手中還提著一條馬鞭正在輕拍。 從早晨起來,陸輕歌去給太后請安而遲遲不回時起,陸敏便暗暗覺得這賈婆子只怕想要殺自己滅口。表面看起來陸輕歌是冠寵六宮的皇后,但清寧殿上下所有人,卻全由這賈婆子掌控。 陸敏還沒搞清楚這婆子究竟用什么手段控制了姑母,也怕她要殺自己,早起時就留了一手。 她往后退了兩步,身后兩個宮婢一左一右,恰好肘住她的胳膊窩兒,這是要逼她出門了。陸敏摸了摸身上,輕叫一聲道:“糟了,嬤嬤,姑母昨夜托我?guī)Ыo我父親的那封信,我似乎給忘了,那封信頂重要,咱們趕緊回去取吧?!?/br> 都到這程度了,賈嬤嬤自然沒想著讓陸敏再見陸輕歌。她輕笑一聲道:“這有什么,奴婢讓人給你取來,不就行了?” 她又問:“信在何處?” 陸敏道:“就在我那寢殿妝臺的抽屜里?!?/br> 說著,幾個人又退到城門內(nèi),站在那高高的宮墻下等待。 * 明德殿正殿,趙穆頭皮青青,手持書卷坐在正殿中那把接受群臣參拜的蟠龍雕花大椅上,雙眸微垂,似乎在專心讀書。 下首一個左庶子,一個太子詹事,皆昨日才上任,正在為太子是否該早日出宮,移入位于皇宮外的東宮而吵的不可開交。 左庶子認為不該搬,他的理由是,趙程在興善寺刺殺趙穆,敬帝都未治他的罪,顯然敬帝更偏坦趙程,此時趙穆若搬出皇宮,只怕不久就要被老謀深算的大哥給殺掉。 太子詹事卻認為必須要搬,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敬帝多疑,而趙穆眼看成年,萬一那一天被誰栽贓一個私通嬪妃的罪名,不但儲君之位,只怕小命也得丟,不如搬出皇宮,正好遠離事非。 倆人吵的口干舌燥,不知誰忽然發(fā)現(xiàn)正主兒還在上首坐著,齊齊上前問趙穆:“太子殿下您的意思了,搬是不搬?” 趙穆抬頭,掃過兩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臣,丟了書道:“本宮先去看看東宮是個什么情形再說!” 他說著丟掉手中書卷,下臺階自兩位老臣中間穿過,出門見傅圖等在廊廡下,笑問:“陸姑娘出來了?” 傅圖道:“是!” ☆、綢緞莊 趙穆大步出殿, 左拐幾步,便見陸敏在高高的宮墻下,左右兩個宮婢肘手, 陸輕歌身邊最得力的那位賈嬤嬤亦在一旁。見太子上前,賈嬤嬤當然要領(lǐng)著兩個宮婢相拜:“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趙穆笑問陸敏:“陸meimei這是要回家了?怎的不在宮里多留幾日?” 陸敏小臉兒圓圓, 也是笑著就央求道:“正是。太子哥哥可是要出宮,能否捎meimei一程?” 趙穆微踱著步子,頜首而笑,忽而輕聲道:“當然能,只是怕meimei還約了別人相送, 不肯與我同行?!?/br> 陸敏早起給趙稷送過信,問他可愿意陪自己出宮,恰就是要防這賈嬤嬤害自己。趙稷捎的口信兒答應(yīng)的好好的,此時左等右等不來,陸敏暗猜只怕那送信的小婢子也叫賈嬤嬤控制, 壓根就沒把信送給趙稷。 她打定主意從此不見趙穆的,此時卻眼巴巴兒求他帶自己出宮,只差抱著胳膊撒嬌了。 那宮婢終于將信取了回來。陸敏貼身裝好,在賈嬤嬤能殺死人的目光中與趙穆一同上了馬車,直接出左銀臺門。 陸敏心說我就不信你個老虔婆, 敢從皇太子的車駕中劫人。 屬于太子的馬車,其質(zhì)第材質(zhì),稍次于皇帝的御用車駕。其底為方,頂卻為圓形, 四角皆以純金云形紋案相飾,內(nèi)寬敞,設(shè)二覆錦蓮坐,靠褥為織金錦面。 后首轎箱上置著兩只白玉雕象,并一只伽藍香擺件,還置著幾本書,遂取了一本,想要瞧瞧趙穆平日都看些什么書。 一翻開書,她側(cè)眸偷瞄一眼趙穆,卻是捂唇噗嗤一笑。 他果真還小,看的竟是文字簡單,卻每頁必配圖的全圖書。這種書因插圖精美,又文字簡單,向來都是識字不多的百姓買回家,給那些初蒙兒童們講故事用的。 趙穆遠遠坐在另一側(cè),自取了一本全圖書在翻。陸敏遂也專心翻自己手中這一本。這本全圖書所講的,恰是盲人摸象的故事。 幾個盲人一起摸象,摸到腿的說大象像根柱子,摸到鼻子的說大象是條蟒蛇,摸到大象耳朵的,則堅定的認為大象長的像把扇子,幾個盲人吵的不可開交,卻又誰都說服不了別人。 身后的倒山字形轎箱上恰在兩只相對而立的大象擺件,隨著馬車的輕搖而微微顫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