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

只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了。

范鎧堯雙目圓瞪，不可置信地看向頸項處架著的刀劍，他想回頭看看身后之人究竟是誰，但刀鋒緊貼咽喉，只好愣怔地站在原地。

“若是不想看到他身首異處，”李隱兮淡淡道，“便打開地道的門。”

崔長史的血緩緩沿著臺階流淌，四處彌漫著讓人作嘔的血腥氣。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打開了地道的門，一行人倒退著向上攀去。

已近午時，麗日臨空。

困在地道許久，不適灼烈日光，秦佩緊闔雙目許久，再度睜開才發(fā)現(xiàn)持刀挾持范鎧堯的赫然便是朱子英。

“你……”

他愕然無措的樣子讓李隱兮忍不住輕笑出聲：“是我吩咐他假意投靠曾蒲將你引來的?！?/br>
范鎧堯等人顯然把持了洛京部分守軍，在這種情況下貿(mào)然前往長安，還真的未必比這地道周全，秦佩心下霎時透亮，但仍微慍道：“李兄真是神機妙算，將我等一并玩弄于鼓掌之間，好手段?！?/br>
李隱兮拍拍他的臂膀以示安撫，示意朱子英挾著范鎧堯往前走。

大小官吏以及護衛(wèi)已經(jīng)退到室外，此時秦佩才發(fā)現(xiàn)方才那個地牢，竟在宮禁之中。

此刻他們被守衛(wèi)禁軍團團圍住，曾蒲坐在馬上，神色復雜地看著此處亂象。

“曾大人，不過片刻不見，在下竟有些掛念了?！崩铍[兮揚聲道。

曾蒲瞥向范鎧堯，見后者微微搖頭，才陰陽怪氣道：“你以為扣押住范大人，爾等就可以安然無事么？你未免太天真了。”

“看來范大人的性命，曾大人倒是一點都不在乎啊?！?/br>
“你……休要挑撥離間！”

秦佩冷笑道：“看來曾大人的心事被說中了，其實曾大人此刻就可放箭，將我等連同范大人一同亂箭射死，回頭就向朝廷上書，就道黃澤泊余黨譬如朱子英，糾結(jié)數(shù)名匪類謀害地方長官，已被當場正法云云。以曾大人的資歷，范大人一死，河南尹唾手可得?！?/br>
范鎧堯面露狐疑之色，曾蒲的臉上則一陣紅一陣白，不知是百口莫辯還是真的被戳中心事。

“閑話少說，”曾蒲喝道，“爾等已然窮途末路，還不快放了范大人，束手伏誅？”

他們已被團團圍住，明晃晃的刀槍映著幾人的臉孔，甚是詭異。

驚惶到了極致，秦佩反而鎮(zhèn)定下來，腦中浮光掠影般閃過月余來種種情景，思索為何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此番得遇李兄，真是三生有幸。”秦佩咬牙切齒道。

李隱兮并未回頭，語中帶笑：“承蒙以環(huán)兄青眼，只是此刻情勢危急，不然今日天朗氣清，倒是個結(jié)拜的好日子?！?/br>
“要結(jié)拜還是趁早，”秦佩還嘴道，“我倒不知我還能不能有沒有他日?！?/br>
“朱大人，”李隱兮微微側(cè)頭，“要不此刻你便做個公證？”

朱子英一手錮住范鎧堯，一手持刀早已疲憊不堪，哪里還有閑情聽他二人廢話？只好含糊地應(yīng)了聲，權(quán)當敷衍。

李隱兮撫掌大笑：“好！我和秦佩二人萍水相逢，意氣相投，今日結(jié)為兄弟，從此同生共死，永不背棄！”

秦佩愣怔地看他，行事隨心所欲到了這等荒謬地步，他生平所遇，僅此一人。

“以環(huán)兄？”李隱兮一雙笑眼定在他身上，“我可是當真的?！?/br>
“好。”秦佩鬼使神差道。

曾蒲遙遙見幾人談笑風生，并無懼怕之意，大感不耐，于是也懶得再佯裝下去，騎在馬上一揚手：“放箭！”

他身邊的統(tǒng)領(lǐng)頗有遲疑：“可范大人……”

“你懂什么？”曾蒲陰狠道，“這樣僵持下去，事情鬧大了，我們誰能收拾？還不如早日了解此事，免得朝廷驚覺?！?/br>
那統(tǒng)領(lǐng)唯唯諾諾道：“是……”

千鈞一發(fā)之際，自東側(cè)一門有數(shù)百騎狂奔而來，兩邊小門亦有精兵涌入，將曾蒲等人困在中間，形成合圍之勢。

為首之人一身黑色甲胄：“曾蒲，倘若再執(zhí)迷不悟，今日這重光門便是你葬身之地！”

從聲音秦佩依稀分辨出此人正是恨狐，而一邊李隱兮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秦佩忍不住笑道：“我道你真的置死生于度外呢。”

李隱兮搖首：“錯，其實在下平生最是貪生怕死?！?/br>
恨狐身邊還有一武官，頭戴護面身形偉岸，揚聲道：“曾蒲范鎧堯聽好了，在下是親衛(wèi)中郎將赫連仲祺，接奉中書省手令前來緝拿爾等?！彼D了頓，又對曾蒲爪牙喊道，“凡洛京守軍，若此時繳械投戈，可免責罰?！?/br>
范鎧堯及其黨羽皆面如金紙，束手成擒，想來多半要被府軍押解至長安。

李隱兮轉(zhuǎn)頭，正想對秦佩交待一二，就聞馬嘶之聲。

只見一駿馬恍若踏云而來，首高八尺、鬃毛垂地、通體青白，奔至李隱兮身側(cè)停下，微蹭他臉頰。

赫連仲祺喚道：“老爺定于后日離京，公子若再不回去，家里可就沒人管事了！”

李隱兮苦笑低喃：“父債子償?！闭f罷便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行出百米，李隱兮駐馬回身，對秦佩笑道：“你我兄弟，長安再敘！”

秦佩負手站在原地，微微悵然。

第三卷：初仕長安

第20章第一章：瓊枝玉樹頻相見

庭遠途程。算萬山千水，路入神京。

暖日春郊，綠柳紅杏，香逕舞燕流鶯。

秦佩雖原籍鳳翔，但六七歲便去了衡陽，對西京縱有印象，也是在營建之前，且業(yè)已淡漠。如今見了盛美宮殿，壯麗城池，如何不生出幾分敬畏悵惘？

未至外郭，就見數(shù)名仆從在城門口肅立。

為首一人上前一步，恭順道：“公子，魏國公命小人在此恭候多時?！?/br>
秦佩蹙眉不語，莫名想起洛京城中破敗家宅，不禁躊躇道：“魏國公好意在下心領(lǐng)，不過禮不可廢，待在下沐浴更衣再去府上拜會他老人家。”

那人顯是極為錯愕：“難道公子不隨我等回府么？魏國公早已吩咐，為公子收拾了起居之處?！?/br>
秦佩正欲回絕，就聽那人道：“公子如此見外，是要讓魏國公寒心么？”

話已至此，推辭無益，秦佩只好坐上一旁的馬車，向內(nèi)城而去。

“在下是府中的管事，公子喚我玉漏即可?！?/br>
秦佩刻板表情裂縫乍現(xiàn)，抬頭看向面前的中年男子。

“您畢竟是長輩，我……還是喚你玉叔吧?！?/br>
玉叔點頭，瞥了眼秦佩復又低頭：“魏國公仍在西郊別苑，尚未回還，不過他曾給府里捎過口信，下月朔望朝會前，他必會趕到?！?/br>
秦佩笑笑，不置可否。

就此他便在周府暫住下來，每日一早出門，在東市西市隨意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