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些架子上的死人，很少有完整的？”

    ☆、朝圣（四）

    施歌還真沒有注意。

    盡管看過不少重口味的電影電視劇，親眼見到死人骨頭堆積成山的盛況還是把她嚇了個半死。在屋子里只草草走了個過場，并沒有留心厚厚灰塵下的尸體究竟如何如何。

    沖田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異樣，施歌微微放下心，既然他提出來，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

    沖田的視線挨個掃過走廊里一扇扇門，道：“我有個想法?！?/br>
    走廊左右兩邊分別有五間同樣的屋子，剛剛那個正好在左側(cè)中央，施歌起初還不明白沖田想干什么，但等他分別撬開走廊兩端的房間后，施歌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如果這些人是祭品，除非他們攤上了一個特別喜歡缺胳膊少腿的神，否則就只是神社未發(fā)跡時的權(quán)宜之計。當(dāng)然不排除這個神遵循等價交換原則、每次祭祀都要吞噬一定量的人手腿，但那就太玄幻了，祭祀的規(guī)?？赡苓h(yuǎn)遠(yuǎn)超過眼前所見的幾間屋子。神社有這么多勞動力，大可以打到江戶城去，不必背地里暗搓搓地謀劃利根川。鑒于一路上的線索都沒有指明這個神到底是干嘛的，所以合理推斷，祭祀不會莫名造成人肢體的殘缺，而神社在壯大后、開始抓捕完整的人牲進(jìn)行供奉。

    這會在藏尸的順序上體現(xiàn)出來。

    架子和尸體井井有條，可見他們干活有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或規(guī)定，啟用收容尸體的房屋也必然等一間放滿才接著放下一間，這點可以根據(jù)尸體的破爛程度判斷。雖然不明白這些尸體為何沒有大面積腐爛的跡象，但施歌暫時沒工夫利喙，這就跟神社為什么造在洞里、為什么和鎮(zhèn)外神社的造型一模一樣，少女為什么稱武士為尸鬼、樹為何能用福爾馬林無土栽培、紅剎鬼和神社守究竟是什么玩意兒一樣，都是有無數(shù)種假設(shè)可以解釋但亟待證據(jù)佐證的東西。瞎猜是不行的，該來的總會來，與其花費時間反復(fù)猜測幾塊碎片間如何勾稽，不如直接在往前走上。你最終會看到整塊拼圖的，施歌相信這一點。

    灰白的粉塵在空氣中飛舞，將油燈遮蔽得晦暗不清，仿佛一個穿行在渾濁水域中的幽靈。施歌在門口掙扎了片刻，最終鼓起勇氣走進(jìn)停尸房，里面的擺設(shè)和剛才那間如出一轍，密匝匝的尸體和林立的木架，果然如沖田所料，這里的灰塵比之前少得多。尸體也更新鮮，衣服還沒破爛成一堆爛棉絮，有些人身上甚至還殘存著完整的布片。

    施歌捂住嘴，感覺渾身發(fā)毛。更“新鮮”的意思是更直觀更恐怖，灰塵尚未完全覆蓋這里，于是各種肌理、脂肪、黑洞洞的眼眶，糾纏的毛發(fā)，枯黃皺縮的猙獰面孔，就這樣毫無遮攔地呈現(xiàn)在她眼前。這情形足夠施歌做上十輩子噩夢了，她難以忍受地撇過頭，敲敲正專心致志統(tǒng)計殘障人員數(shù)量的沖田總悟，說：“我們出去好不好？”

    沖田沒動，只向劉海上方瞥了她一眼：“怕了？”

    “是！”施歌沒好氣地說。她總感覺這里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也許她的臉色實在蒼白，沖田意外地沒有為難施歌，站起來說：“這里斷手?jǐn)嗄_的尸體確實少了不少，但有另一個現(xiàn)象，他們的死亡方式……尸體脫水并不十分厲害，有些生前的傷口還可以辨認(rèn)，我看了幾個，全都是致命傷，有的不止一處，他們似乎從戰(zhàn)場上直接拖下來傷者……“

    他腳步一頓，施歌愣了一下，說：“你想到什么了？”

    沖田臉上露出一種極端的驚訝與嚴(yán)峻混合的復(fù)雜表情。他盯著施歌，目光閃爍，忽然甩下一句“我們想偏了！”迅速沖向了剛才他們?nèi)ミ^的第一個房間，施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緊跟過去，立刻被撲面而來的煙塵嗆了個半窒息。還沒等她喘過氣，一只力度極大的手把衣袖糊到她臉上，沖田捂著鼻子嚴(yán)肅地說：“你不會想呼吸這些東西的。”

    “……”

    施歌僵硬地咧了咧嘴，就見沖田面色凝重的放下油燈，拿起松枝，從架上選了具風(fēng)干得差不多的尸體，捏住枝條的一端，對著尸體用力戳了下去。

    ……

    施歌眼睜睜地看著尸塊在枝條底下碎成粉末。

    就像扎進(jìn)方便面里，“喀啪”一聲，枝條陷下去半截，破洞周圍逐漸出現(xiàn)細(xì)微的裂縫，慢慢擴(kuò)大，縫隙周圍開始風(fēng)化，無數(shù)細(xì)小的粉末揮發(fā)解離，空氣中充滿灰白色雪花般飛舞的物質(zhì)?！皣}”，幾塊碎裂的尸塊頹然掉落，猶如一灘冰淇淋般從底部逐漸融化，均勻而迅速地變小，最后消泯于無形。

    ……

    …………

    施歌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場景。

    她爆炸了。

    臥槽?。?！

    狐妖一蹦三尺高，“騰騰騰”倒退三步，“哐！”一下撞上背后的停尸架，尸體“嘩啦啦”落地，煙霧騰空而起，淋了狐妖一身一頭，當(dāng)事人毫無所覺，雙眼圓睜，手指顫抖地指著風(fēng)化的尸塊：“這、這——”

    這TM是尸體化的粉啊?。?/br>
    她不知道吸進(jìn)去多少口的灰??！

    無意間吃進(jìn)去尸體?。?！

    還是這種陳年老尸！

    她馬上要變喪尸辣辣辣辣辣辣?。?！

    好像被九天神雷當(dāng)頭劈中，整個人都炸成一捧飛灰，又仿佛在冰天雪地的南極洲徹夜裸奔，從身體到心靈，全部凍成十丈厚的老冰棍。強(qiáng)烈的精神刺激令所有神經(jīng)系統(tǒng)都崩潰，施歌竟沒感到惡心嘔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僵了半晌，吐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玩意兒沒毒吧？”

    沖田的表情比她好不到哪兒去，臉色鐵青，眉頭擰得能夾死一只蒼蠅，這么陰冷的環(huán)境，他額頭居然滲出細(xì)密的汗，一看就是努力遏制惡心又忍不住想把胃里的東西全都吐出來的結(jié)果。雖然真相是他發(fā)現(xiàn)的，但沖田一點兒也沒有和施歌分享成功的喜悅，兩人干脆繞到大殿里，臉色嚴(yán)肅的仿佛結(jié)了一層寒霜。

    “尸鬼？”

    “假的?！?/br>
    “那女人有鬼?！?/br>
    “狗屁的祭祀。”

    “拿了虎徹我就走?！?/br>
    “贊同?！?/br>
    雖然還有點兒東西需要驗證，但施歌拒絕再待下去，兩個人沉默且凝重地摸到對面低矮的房屋底下，肅穆得仿佛在搞一件重大歷史紀(jì)事。窗戶是封死的，門栓上了鎖，門口有兩盞石燈籠，里面沒有燈油，拿手一抹全是灰，鎖似乎很復(fù)雜，沖田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打開。施歌指指房頂，示意如果正門走不通，就只能走些旁門走道了。

    沖田顯而易見地蹙起眉頭。誰都不想走那一步，單看瓦片上覆蓋的厚厚的灰，就足夠令一個正常人反胃了。怪不得這神社內(nèi)部無人把守，沒人愿意置身此處，神社武士再殘暴、也沒重口到樂意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