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很多荒廢的、可耕種土地。

在那里比奇會跟著科里亞一起務(wù)農(nóng)，他也將會在附近的農(nóng)場給比奇和科里亞以關(guān)照。

凌西和萊文算是裂巖大陸的一北一南，光是想一想比奇都知道他要漂泊多久。

“雖然路途比較遙遠，但那里的氣候比這里好多了。四季分明，冬天也不會冷成這樣?？赡芎湍慵亦l(xiāng)的溫度比較接近，你很快就會適應(yīng)的。”索坦松又說。

比奇雙手顫抖地捧著酒了餅，不住地應(yīng)答。

其實他已經(jīng)不在乎到底去哪里了，之前他連目的地都不知道，就被塞上了火車或輪船，那現(xiàn)在至少他知道目的地的名字，那情況就已經(jīng)好太多了。

“吃點東西吧?！彼魈顾赏仆票绕娴氖帧?/br>
比奇張嘴，把餅送進嘴里。

可他吃不出什么味道，好像味蕾失效了一樣。

于是索坦松又說，桑多不是個壞人，但他必須留下。你那么聰明，你也應(yīng)該明白他的立場。我不是讓你不要難過，我只是——

“我知道的，我知道?！北绕娲驍嗔怂魈顾?，輕聲道，“謝謝長官，謝謝你?！?/br>
索坦松僅僅來了這么一次，后來便再沒有敲響他的房門。他到底也是萊文人，即便痛心比奇的狀態(tài)，也很難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評價桑多的行為。

其實如果有得選擇，或許他也會像桑多一樣留下為萊文而戰(zhàn)。不能為鄉(xiāng)土拋頭顱灑熱血，對萊文人來說是極大的屈辱?？墒菬o論如何，日子也得往下過，何況他還肩負著那么多條性命，就算是負擔(dān)，他也得把這負擔(dān)推到彼岸上才行。

科里亞很想去陪伴比奇，但索坦松并不允許。有的事情不知道是好的，知道了難免和對方一起痛心?？鞓房梢苑窒恚纯嘁惨粯涌梢?。

所以再一次有人來看望比奇，就是奈特的到來了。

奈特沒給比奇帶什么東西，但他和特管員打了個招呼，借著格里菲斯的名義，帶著比奇一同在特管區(qū)的周圍走一走。

他也和索坦松一樣，描繪新生活有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他說聽聞我們是要種地，那里是一片廣袤的農(nóng)場。有果樹，有茶葉，有小木屋。我們就會住在小木屋里，一人一間或者兩人一間。你肯定要和科里亞住的，我就不跟你們爭了。

每一天朝霞從窗子里射進來我們就出去呼吸新鮮空氣，晚上咱們忙完了就坐在門邊喝酒。聽說那里很潮濕，和家鄉(xiāng)不一樣也和這里不一樣。你說會下雪嗎？我希望不會下雪了。

我想天天洗澡，跳水塘里洗。我聽過別人說可以在河里捉魚，我們還能把魚烤了吃。你捉過魚嗎？你肯定沒有，對，你和我一個地方，不被運來就連海都沒見過。

奈特絮絮叨叨，自顧自地說著。他帶著比奇從鐵絲網(wǎng)望出去，那被分割成小方塊的世界顯得很大又很小，但無一例外，都很寂寞。

（94）

比奇一直沒有接話。

當(dāng)所有的美好都和一個人有關(guān)，那這個人若離開了，他不確定自己還能否理解美好的含義。

也許他留下來將面臨戰(zhàn)火，遭遇其他士兵的侮辱和虐待，有可能吃了上頓沒下頓，環(huán)境的嚴(yán)酷不僅不會改善，反而可能更加惡劣。但至少桑多再身邊，那他就相信無論如何，他都能守住這份美好，守到彼此都湮滅在硝煙中為止。

而如果往好處想，桑多愿意和他一起走，那就是把美夢變成了現(xiàn)實。奈特口中所有的憧憬都將成為真正的期盼，它就像一片黃金海岸，等著自己登陸并開啟篇章。

可現(xiàn)在的情況卻是——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他的心臟像被人挖走了一樣空蕩。

存在體內(nèi)的悲傷的匣子一天一天消失，可它帶走的不是難過，而是自己的臟腑和血rou。比奇真的很擔(dān)心某一天他就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比奇說，“為什么你總能完美地應(yīng)付一切，為什么好像所有的悲傷你都能全部吞進去，為什么你好像刀槍不入，只懂得憤怒卻體會不到痛苦?！?/br>
奈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比奇——“如果你還沒撐到他來見你，你就死了，你會覺得可惜嗎？”

比奇一愣。

奈特說，我覺得可惜，所以我得撐下去。

“我很喜歡格里菲斯，他的風(fēng)險會比桑多高一萬倍。一旦開戰(zhàn)，他會是首當(dāng)其沖的一員——你也知道，他那么大只，”奈特笑了一下，“開槍開炮時，他就是最好的瞄準(zhǔn)目標(biāo)。”

格里菲斯是雇傭兵，那必然得派到比普通士兵更危險的地方。他們會作為第一炮突破防線，也會作為rou墻變成保護正規(guī)兵的盾牌。

“我很怕他死了，我覺得很有可能。我很想陪在他身邊走完最后一程，我總覺著就算他會死，那我至少也能親眼看到結(jié)局。”奈特把頭扭回來，望著幽深的森林。

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森林變得越來越晦暗。遙遠的晨星和月亮變成曖昧不明的光點，費力地將漆黑的天幕染上絲毫不同的色彩。

“可我又想，如果他就是那么強悍，那么英勇，那么幸運，他活了下來，那會怎么樣？”

奈特說，“如果戰(zhàn)爭之后他有了自由的機會，卻不得喘息，還要費盡力量、想方設(shè)法地把我從奴隸身份解脫，那我是不是在拖累他?！?/br>
崗哨傳來了幾聲叫囂，喝醉的特管員一如既往地從哨塔下來，三三兩兩地聚合在一起。他們的談笑被黑暗吞沒，卻又有一點煙霧借著月光翻騰盤旋。

“所以我覺得，也許我先走是最好的結(jié)果。我在這里幫不了他，他還要分心去照顧我?！?/br>
奈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人都是有感情的，因為分離而痛苦不堪，人之常情。所以倘若他在戰(zhàn)爭中犧牲了，我會永遠懷念他。可倘若……他最終來找我了，我希望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在新的地方，做好準(zhǔn)備等待他?！?/br>
這是一個無比孤獨的世界，人們不一定總能得到相依相伴的結(jié)果。

救贖不是救贖，“是我幸運地遇到了他，是他碰巧找到了我?！?/br>
罪也不是罪，“他留下沒有錯，我離開也沒有錯。有時候分離帶來的不是傷害，而是為了減小傷害?！?/br>
未曾被困，不談逃離，“我一直想著活下去，我不知道意義何在，但可能繼續(xù)活著，有一天我就能找到意義?！?/br>
不曾污染，不談洗凈，“其實我們和他們是一樣的，我們都受了那么多的苦，早已通體傷痕。但如果在現(xiàn)在放棄，我又該如何看到黎明之后，太陽升起。”

如何等到真正的平靜。

倘若，前方真有那么一份平靜。

（95）

比奇等人是在第二年夏天的時候被送走的。

當(dāng)特管區(qū)開始把一些穿著軍服的人送來，開始有更多的集裝箱堆砌，開始將難民單間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