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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看最好的太醫(yī),他一定會很健康,你放心!”“嗯……”司幽低聲應(yīng)著。“大幽、大幽……”顧重明涕淚橫流,“我有很多話、有很多話想跟你說,我……”他伏在司幽身上嗚嗚哭起來,他并不知道蕭玉衡出面保他的事,他以為他要死了。所以他想來想去,終究說了他覺得最重要的話。“大幽,”他含糊地說著,“以后、以后你不要記著我了,你喜歡旁人吧,只要那人對你好就行,只要你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就行。也、也莫要給孩子說我的事,無需讓孩子知道……你就當、就當從來沒認識過我、更沒有與我、與我……”他說不出來了,只是嗚嗚哭個不停。司幽望著自己身上那顆纏著繃帶的毛茸頭頂,低聲念了句“傻書生”,然后將手掌放在他腹下,用僅存的力氣催動內(nèi)力推出掌風,將顧重明從車中輕柔地打了出去。顧重明懸在空中不斷后撤,四肢張成一個“大”字,流著眼淚愕然失措地看著甩開他的司幽。果然大幽是生他的氣,不要他了。他淚眼朦朧,根本沒來得及分辨,司幽那宛如星月的虛弱面容上,一直是微笑著的。他微笑著看顧重明遠離,記憶中的畫面清晰地襲來。初夏時節(jié),他望著顧重明,半開玩笑道,請顧公子挑一挑我;顧重明趴在他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天,問他累不累、為何不帶兵器;顧重明躲在草叢里捉/jian,被抓后還不承認,以為自己要抱他,羞澀得滿臉通紅。顧重明晃著腦袋,伸著小龍角劉海,說要吹要摸隨便。顧重明有時候很討厭,譬如想盡辦法讓他吃醋,譬如在床上總是將他弄痛,整日就想弄大他的肚子。但顧重明身上更多的是好,無微不至地關(guān)懷他、鍥而不舍地哄他鬧他、力爭上游許他一個家……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共同度過了許多。記憶中的畫面里,顧重明活潑可愛神采奕奕,他瀟灑利落眉目飛揚。然而事已至此,終有一別。到了最后,就由他來做那個首先離開的人吧。司幽心中無比翻涌,一生至此,最痛者,喪母之日是一,如便便是第二。他躺在馬車里失神地望著虛空,渾身發(fā)冷,似乎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許久后馬車停下,門扇再次打開,蕭玉衡的身影立在那里,疼惜而悲憫地望著他。“小幽,你還好嗎?”第34章唯一能為你做的蕭玉衡坐在司幽身邊,憐惜地撫摸他的額頭,問過身體,便將與承宣帝商議的結(jié)果說了。司幽聽得心中起伏:能保住顧重明他固然歡喜,但這樣一來,他們怕是一生都要天各一方。生離與死別,竟不知哪種才是最痛。“小幽。”蕭玉衡輕聲喚他。司幽回過神,抬頭在枕上扣了幾下,“多謝君上,多謝君上為他周旋。”蕭玉衡深深嘆息,“你身子虛弱,本君替你做主,湖州別去了,這就回京休養(yǎng)。先前是本君大意,讓你平白受了這么多苦。”司幽卻搖搖頭,紅著眼睛堅持道:“此次事大,陛下下旨定論估計還有些時候,湖州我一定得去,我要盡快將差事辦妥,然后自請削去破陣將軍封號,那樣的話,陛下或許會對他從輕發(fā)落。”“煩請君上到時將孩子交給他,讓他帶走。他喜歡小虎,小虎也喜歡他,便將小虎也給他帶走吧。他比我細心,比我會照顧人,他一定能將他倆照顧好。”“小幽你……”蕭玉衡先是震驚,接著了然。讓顧重明帶走孩子與小虎,既是向承宣帝顯示忠誠,又是要給顧重明活下去的希望。況且小虎有些戰(zhàn)力,多少能為顧重明分擔一些。司幽摸出放在榻邊的鴛鴦鉞,“天下人皆知連心鴛鴦鉞是我隨身兵器,君上交一個給他。有此鉞在,不管他被放至何地,當?shù)毓賳T至少不會故意為難?!?/br>“我能為他們做的……只有這些了?!?/br>蕭玉衡心中感慨,輕輕攬住司幽的肩,千萬勸慰終是咽了回去。司幽埋首于蕭玉衡胸口,苦苦壓抑許久,發(fā)著抖道:“君上,我好疼……”身體即便再痛亦有停止之時,但心中的傷痛卻如刻入骨髓,只要活在這世上一刻,便不斷綿延,無法止息。一切如蕭玉衡所料,承宣帝將顧重明之事放了些消息給周光和竇安,又找了個言官稍微施壓,不出幾日,周光悲憤哭訴請求賜死,竇安大義凜然要交兵權(quán)。承宣帝不緊不慢地說了些無傷大雅的安撫之辭,狀似十分為難地從朝廷新秀中選出六人組建內(nèi)廷議事閣輔理政事,又做出極不情愿的樣子,收了竇安半數(shù)兵權(quán)。一個月后,圣旨下——顧重明外放南境云潭硯坑為役;周文章外放北境玄甲突騎營為役七年;褫奪司幽破陣將軍封號,降為玄甲突騎營副帥,無詔不得擅離北境。竇將軍走進大理寺監(jiān)牢狹長而潮濕的甬道。這一個月來,竇安怕他感情用事壞了大計,向上稱病,將他扣在家里。他也怕自己插手會惹怒承宣帝,便只好強忍。三十多個日夜,他幾乎不眠不休,擔心得頭發(fā)都快熬白了。牢房角落里,周文章頭發(fā)蓬亂、囚衣骯臟,正抱膝埋頭坐著。聽到動靜后許久,他生硬地抬起頭,呆滯的眼在看到來人時一愣,接著桀驁而厭惡地看向別處。“帶和離文書了么?速速給我一簽?!?/br>竇將軍忍著難過攥拳。“我說真的?!敝芪恼碌氖滞蠼雍昧?,但仍會作痛,他便時常按著,“這親成了沒意思,我也不愿帶累他人。”“到如今,我在你心中只是‘他人’?”竇將軍難以置信地,“我從無半句話騙你,你為何就是不信?”“那日我回房,看到地上一塌糊涂,我就知道你聽見了我與張莊談話。我立刻四處去找你,卻仍是晚了,你竟捅下了那么大的簍子!”竇將軍頓了頓,“那些事不提了,我只問你,你知道我后來又同張莊說了什么嗎?”周文章緩緩抬頭,銹澀的眼終于閃出了一絲微弱的光芒。竇將軍定定看著他,“我不會同你和離的。七年后你回來,那些話我親自告訴你?!?/br>周文章面露驚異。竇將軍上前兩步蹲下,“子攸,我從前有錯,我早已決定改了。你也將錯留在今日,以后都好好改,好么?”周文章眉頭微蹙,沉默不語。竇將軍握緊他的手,“你我若連改錯都做不到,今后如何教養(yǎng)顯兒?”“顯兒……”周文章嘴唇輕動,神色有了更深的變化,“以后顯兒若問,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