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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李容若低頭,看向奏折下壓著的寫好的碑文,遺憾而至心痛地說道:“青漣碑文方擬好,不曾想卻收到林將軍仙游的訃告,如今境況對太昊更是不利了?!?/br>“容若此時不該想想林將軍?”李容若抬頭,只見蕭煜對他露出了夾著痛心的忿忿表情,似是在責怪他無情冷血一般。他無辜又躊躇的目光便凝滯在蕭煜的視線中許久許久,方斷斷續(xù)續(xù)三番幾次試著拉開生澀的笑容,只是他終究失敗了。他低頭看了壓在奏折下令他不住憶起過往的殘忍的碑文幾眼,干脆一改神色,只予人冷漠的姿態(tài),道:“我是何人,初相識時,你豈非已然看清?到今日方嫌惡,是否太造作了?生死有命,可一笑而過,只是苦了這生人沉湎罷了。林將軍仙游去了,在我看來,只知太昊從此少了一員無人可替代的大將,此對于爭奪天下百害無利。我看到此般冷血無情一面而非情深義重一方,你該小心、該難過而非氣憤,只因……你怎知日后我不會如此待你?”李容若說完,黯淡了目光便掀簾出帳。帳外月色實在過于清亮,他竟對它生出厭惡來?;蛟S他厭惡的只是自己,為何偏生要跟他慪氣?他明知,林山宏在蕭煜眼中早已是恩人一般的存在,他若是服一下軟,給他道聲歉,予他解釋一番,這便算是解了。若他是如此無情之人,又怎會親自擬一份碑文只為讓世間繼續(xù)吹著帶有沈青漣味道的風?難道蕭煜會看不出他心里的難過么?他們如今終于屈服于壓力與焦慮成了兩把過于繃緊的弓箭,一不如意見人便傷。他們該互相體諒,只是他們卻無法做到,畢竟都是那般高傲之人呢。他又望向那輪圓月,薄薄的云扣留了些光芒,月芒便不那么清亮了。他想起十里外的林姑娘,猶豫片刻,便從懷中掏出一張細長的紙條來,咬破手指,就著寒冷,在紙上忍痛寫下一句話。哨聲輕響,喚來千機臺新訓的信鴿,將信縛在它腳上,朝西邊放了出去。信是給遠在東榆的東方望舒的,而他卻手腳利落牽過踏雪馬,決然往東而去。許是一個人呆得久了,即便四年過去了,他依舊無法承受他施壓給他的感情。他厭惡那種患得患失,極其厭惡。他忽而干嘔起來,在顛簸的馬上不住地嘔紅了臉。他愿這一切結束得快些,再快些。他手中的馬鞭,便一次一次加大了力度。馬蹄飛揚,月下的奔逃,竟是如此熟悉。他又再一次,狼狽出奔,不因現實的失敗,只因心中的崩頽。青漣在的時候,他能看透他,能以種種貼心的或是嘲弄的方式去開導他、幫助他,只是如今,青漣不在,他便成了一個最懵懂無助的小兒一般,只懂得逃離而不懂得面對。蕭煜大概不曾想到,他李容若把自己偽裝得太好,好到連李容若自己亦無法察覺何為真實。他竟也只是個白癡似的朝著天空努力伸手請求援助的人,平時可是那般無畏的刀槍不入,一到了蕭煜身上,便只剩輕而易舉的一擊即碎。“容若此時不該想想林將軍?”這句話如魔咒一般,跟著馬蹄如影隨形。他有想的,只是他對林將軍遠不如沈青漣般情深罷了。而況,這林姑娘來了,他對這生養(yǎng)她的林將軍,自然多了少許不滿。這一切,不過都只因蕭煜罷了。“嗯,要與陛下結親的林將軍之女。這林姑娘數年前我見她便覺她與尋常女子不同,渾身上下大方俠義,卻又長得水靈靈的?!边@段話,他猶記得,是小鏡子所說。如此與平常女子不同的人兒,自然更吸引人。如今林山宏仙逝,這虧欠了父女二人許多的蕭煜究竟如何行事,他李容若又怎會料想不到?“娶了吧”,第一次聽聞“林姑娘”三字,他便曾如此對蕭煜說,今日……他心里苦澀輕輕漫過他心頭最高處,以至于握著韁繩的手都抑制不住地軟了一陣。奔了兩個時辰,月色隱去了,漸漸又雪落。稀疏的白雪飄飛在風里,蕩在他眼中,他忽而伸出青白的手握了一片雪花,記憶又不受控制地在游走,他便狠心將思緒扼殺,直直盯著前方望不見盡頭的小路。小路的深處,漆黑無比。天明時,沿路人家還未醒來,只有狗吠聲此起彼伏。前頭一座小屋外,站著一個一臉恭敬的男子。李容若原本不曾去留意他,卻在那人捎出個玉佩后猛地剎停了馬蹄。那人朝他拱手,撕下一塊羊皮面具來,道:“少主,水閣主命屬下在此處接您。”“水鳳怎知本少主會經此地?”他警惕詢道。“水閣主在各個可能城門口皆派了人手輪流候著少主,若是不見少主便罷了,若是見了,水閣主讓屬下帶少主去一個地方?!?/br>“是何地方?”亂神(三)“頤衡寺。”“為何?”李容若拽緊韁繩,問道。“水閣主說,有位故人欲見少主,而少主見到此位故人定當狂喜?!?/br>“為何?”他又問,只是這一問卻悄悄問了兩個足以改變他一生的問題。“屬下不知所謂故人為何欲見少主,亦不知少主為何會狂喜,只是水閣主如此篤定吩咐,屬下原話轉告罷了?!?/br>“能令本少主狂喜者,無非天下,莫非那人手中握著千里江山?”那人略微沉吟思索,片刻后依舊無奈搖頭。“屬下不知?!?/br>李容若沉靜地睨著他良久,方又問道:“水鳳何處去了?”那人深深作個揖,道:“水閣主交代我等等候少主,便與未央大臣到天華去了?!?/br>李容若雙眼瞇成了窄窄的縫,淚痣便往上移了一段,整張臉顯得更為瘦削凌厲。“可帶了兵馬?”“據屬下所知,并無帶兵馬?!?/br>他微微低眉沉吟,片刻后問道:“可有書信給本少主?”那人皺眉,正欲搖頭,呼地憶起懷中一物,他便將它拿了出來,揚在李容若面前,道:“水閣主給了屬下一塊紅錦,如不是少主問起,屬下倒要忘了?!?/br>李容若若有所思地接過,看了幾眼,隨后丟還給他,道:“既如此,本少主知曉了,你召集守在各未央城門的人馬,秘密前往永爍城頤衡寺?!?/br>“是。”那人應答一聲,見李容若要起馬,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少主,屬下疑惑,不知水閣主予少主這紅錦究竟是何意思?”“無甚意思,不過是讓本少主信任你罷了。”他掃那人一眼,打馬前行。紅錦確實無甚約定的意思,只是看到這塊從他穿過的大紅喜服上裁下來的鸞鳳紅錦,他卻確實明了水鳳究竟意欲何為。她仍是他千機臺的人,只是有她自己的計劃,既如此,在這疲憊的光景中,放手讓她導演局勢又如何?他偽裝成董流煙從宮中逃進安王府時,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