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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熄滅,昏暗中營帳內(nèi)便似是更冷了。待眼睛適應了黑暗,他緩緩走到鋪了厚厚一層虎皮的木榻旁,凝視了依舊睡著的蕭煜冷峻又無端惑人的臉龐入神。似是目光冷了些,竟將蕭煜凍醒了。蕭煜睜開惺忪得刻意的眼,坐起,柔柔笑著與他相對片刻。突地趁著賬外風聲一緊,將他一把拉入衾被中。他將李容若披著的大氅解下,將被衾裹在他身上,道:“夜深了,該休息了?!?/br>李容若不自在地松下全身肌rou,朝他一笑,道:“行軍這些時日,你夙興夜寐,到今日方能好生休息。莫坐著了,快再睡些時候,好生冷……”隨著蕭煜再度躺下,他轉(zhuǎn)過身,笑意便倏然凝住了。被下的虎皮,竟是冷的,冷得徹骨徹心!睡下許久,被窩終于漸漸暖和起來,而他后背傳來的陣陣涼意,卻令他直至天明亦不曾合眼片刻。一早,天氣晴了,積雪開始一片一片融化。一個小坑里發(fā)出的叮咚叮咚水聲,好似藏著一絲春的味道。而耳畔的寒風,肅殺飄過,告訴眾人此時分明仍是隆冬季節(jié)。蕭煜與李容若站在營帳門前,只見不遠處一人一馬急急趕來,似是要飄飛起來一般著急。近得眼前,馬上的人似乎又如一聲沉沉悶雷,一直一直往下降,不得抬頭。“末將廖起,參見陛下。”“廖將軍請起,有何消息?”“天華帝親征?!?/br>蕭煜點頭,見廖起仍舊一副欲言不言的表情,又詢道:“廖將軍可還有其他消息?”“陛下?!绷纹鹜掛现粏舅宦?,便用眼角瞟了瞟李容若。蕭煜攬過李容若肩膀,朝廖起爽朗一笑,道:“他是何人你不知?你便直說吧?!?/br>“這……”廖起左右為難的在蕭煜與李容若之間游移目光許久,終于下定決心皺眉說道:“林姑娘來了?!?/br>亂神(二)“林姑娘?百聞不如一見,她現(xiàn)下在何處?”李容若清清冷冷地接話,又平平靜靜地對上蕭煜驚愕的目光,仿佛這三個字于他而言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物所指而已。蕭煜回神,攬住他肩膀的手不覺間緊了緊,了無痕跡地將思緒掩在從容的神色中,看著廖起,道:“她如今在何處下腳?”“同光城里,距此處不過十里。末將在城外遇著小鏡子與可陵,他二人與林姑娘同行,末將便在同光城里為他三人尋了個安全住處?!彼灰?,眼角略微惋惜地瞟了一眼李容若,如此答道。“秦項懿親征,此戰(zhàn)不可捉摸,我軍疲乏,大約是……”蕭煜有意無意望了一眼遠處渺渺的天華駐軍,續(xù)道,“若是有個好歹,廖將軍你便著人照顧好林姑娘?!?/br>李容若忍不住揚起一抹嗤笑,淺得足夠,卻令人難過?!翱磥砟闱匪S多?!?/br>又是一筆糊涂賬吧?蕭煜心陡地一沉,眼中有傷懷迅速劃過,無人留意?!帮A貴妃曾要加害我,是她不顧招惹嫌隙禍端證我清白。而林將軍,更是一直站在我方不棄不叛,我確實欠她父女二人許多?!?/br>李容若點點頭,眉眼難得地朝他彎了彎。這可算是由心而發(fā)的笑意?這不禁令蕭煜心馳蕩漾而又疑惑不已。李容若見他下意識隨著他笑了,一揚手指著前方小得如螞蟻一般的天華駐軍,道:“滅了天華,剩余的便好辦了?!鞭D(zhuǎn)過頭,鄭重其事:“你不應失卻信心,兵不貴多,貴在謀略得當?!?/br>“容若可有好計策?”“敵不動我不動?!?/br>“這……不需預防?”李容若篤定一笑,似是胸有成竹,道:“江湖人的仗有江湖人的打法,若是陛下有所顧慮,那便按陛下的來吧。”“這打下來了,是容若的江山,那便按容若的想法來吧。若是敗了,你亦不會因此怨我恨我?!彼f完,寵溺地笑了。李容若聞言怔愣稍許,隨即輕點頭,轉(zhuǎn)身從一個士兵手中牽過那匹踏雪馬,跨在馬上。他朝蕭煜伸出手,兩人手一握,便一雙人一匹馬錯著朝陽朝萬連郡邊界而去,留下一路深深的馬蹄印。寒冷的北風迎面吹拂,寒心徹骨。李容若握著韁繩的手忽地被另一雙手蓋住,他感受著蕭煜手心的溫暖,沉浸許久,方意識過來。臉上的血氣騰地打贏了寒冷漸漸冒出頭來,他干脆手一縮,順暢地將韁繩交予他。他將自己的大氅緊緊攏好,這便令自己整個身軀朝后緊靠過去,連身后蕭煜的氣息都能繞過自己的脖頸后才往后飄去。這便如一只乖巧的貓兒一般,窩在他的身前?;蛟S是兩顆躍動的心靠得太近,他竟覺得眼前已然草長鶯飛。身旁掠過的低矮小丘頂著的,自然也已不再是雪而成了空中綿綿的云朵。只是這光景一晃便過,他依舊被溫暖包圍,眼中的溫度卻驟降。他的眸光,不管掃到的是何人何物,皆愈漸冷了。不知從何時起,他有一個可怕的念頭悄悄露出了一角,他驚愕又痛心地察覺后,在載沉載浮間,他便漸漸打定了主意。他不愿去想身后之人會因此如何,只因他明白,所有的、一切的,不過都是身不由己。網(wǎng)太大,再怎么收,再怎么努力去壓疊,它皆在心中種下了粗糙的疙瘩,無法去除。“其實……”他猶疑著悄聲。“嗯?”“蕭煜你是一個人。”蕭煜丈二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咧唇笑他?!拔易匀皇且粋€人,難不成我還成了這原間的妖了?”“你要記住,你是一個人?!?/br>他心驚膽戰(zhàn)地拉了韁繩,馬兒停了,可蕭煜內(nèi)心的馬蹄卻狂奔得更加厲害。“容若,這到底是何意?”“啊,無甚特別意思,不過寒風料峭,腦中凌亂罷了?!彼剖呛龆鴱拿院星逍堰^來,往他懷里縮了縮。順勢打了一把馬脖子,馬兒便又撒蹄輕輕盈盈地奔了起來。大地畢竟是有盡頭的,只是思緒卻無涯。這遠遠甩脫了大地與天空的思緒,在李容若腦中不住地翻覆,直熬得他憔悴不已。踏雪馬停在了一座小山頂端,遙遙向著天華軍營。兩人靜靜凝視著他們極欲征服的那片土地與那隱在軍中的秦項懿,無言。光影翩躚移轉(zhuǎn),李容若臉上現(xiàn)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態(tài),整個人從身到神似是都軟化了一般。十日后,太昊營中,一影子般來去流滑不惹人注意的隱者突地從時光的夾縫中出現(xiàn)。他一叩首,便匯報道:“陛下,林將軍被進入御馬的東榆流民誤殺,現(xiàn)下停靈御馬知白城?!?/br>燭影中的蕭煜與李容若,驚得雙雙呆住。蕭煜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掉在了一本緊急奏折上,染紅了一大片。這紅彤彤的,似是鮮血一般,流動著幫助二人回神。“怎會……”蕭煜錯愕地生硬啟齒,猛地偏頭看向李容若,昏昏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