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之善回頭往緊閉的門扉看了看，呵呵笑了。

補(bǔ)被

秋即將過去，桂樹梢頭隱隱藏著初冬的眼神。桂花不再爛漫而落，只剩些蒼黃在陽光下潸然殘留。

桂樹與梧桐下，一方石桌，四張矮凳，坐了兩人。桌上糕點(diǎn)靜默，茶水泛紋，更有棋盤激蕩。身旁白衣白紗輕拂。

“容若，用些力?！?/br>
蕭煜下了一黑子，眼角不抬便道。

一陣晚秋初冬相接時(shí)肅涼的秋風(fēng)吹過，卻吹不倒白衣人手中的素白折扇。

裴緒之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以便忍住笑意，從罐中捻起一顆白子，思量了一番后落子。“王爺為何不用尊稱？”

“習(xí)慣罷了?！?/br>
“那王爺為何一開始不用尊稱？”

“緒之啊緒之，你道本王是何種人？”

裴緒之拿著棋子頓了頓，落子，戲謔笑道:“王爺么……秋風(fēng)仍要打扇之人?！?/br>
蕭煜聞言爽朗一笑，又下一子，便是一番新的爭斗與安定。

棋盤上白棋漸漸被九合之勢而截殺，一局未完，宮之善便大搖大擺迎面來了。

“喲，王爺好福氣啊?！?/br>
蕭煜抬首，白了他一眼，道:“有事請講，無事請退?！?/br>
宮之善不需蕭煜言語，自個(gè)兒便坐在石凳上。覷著李容若，道:“王爺啊，你不怕著涼么？”

蕭煜看著他，見其嘴角興味笑容，還之一抹得意神情，道:“本王樂意?！?/br>
宮之善見調(diào)戲不成，掃了一眼冷然如冰意態(tài)安然的李容若，砸了砸舌頭，惺惺皺眉道:“王爺，怎的此般待客？連一口茶水亦無？”

蕭煜左手朝身后一招，道:“容若，倒茶來?！?/br>
李容若唰地收了折扇，從容清淡走過花樹進(jìn)了前廳，不多久功夫便捧著茶托出來了。茶托上置了一壺新茶與一套茶盞。

放好茶盞，斟茶，卻不見湯花咬盞。

宮之善抬眸看他安然若素姿態(tài)，不免慨然。果然是袖手瑣碎之人，非是一定身分而不能成也。又是能屈能伸之人，雖高傲有遺世之氣，然怕是城府甚深。

呡了一口茶，見李容若依舊站在蕭煜身后扇起冷風(fēng)，嘴角一翹。看了一眼棋局，放下茶盞，道:“此局勝負(fù)已分，何必再下，不如去打馬球如何？”

“怎的你今日不需練兵？”

宮之善將手枕在腦后，凝望著高天，道:“安朱無異動，若是賽一場，將士們亦能熱血沸騰一番，補(bǔ)補(bǔ)士氣利于持續(xù)駐扎。”

“只怕白將軍不允吶。”

“嘻嘻，王爺，難不成你沒想過白將軍同意了我方來的么？”

蕭煜起身，低眸迎著緒之的興奮神情，道:“緒之，走吧?！?/br>
兩人率先抬步往前走。

宮之善一抬步，發(fā)覺李容若只是站在原處望著早已涼透的棋局出神，本想拍他肩膀一下，卻倏地停住了，只笑著提醒道:“李公子，走吧?！?/br>
“去何處？”

“打馬球呀。”

“宮將軍好意，只是李某未得王爺命令?！?/br>
“管他的命令，走吧?！?/br>
宮之善將他袖擺一拉，他卻倔強(qiáng)地一動不動。再一拉，依舊不動。終于忍不住用上內(nèi)力使勁一拉，只聽得刺啦一聲袖擺裂了個(gè)大口子。李容若順勢踉蹌一步，堪堪被宮之善扶住方穩(wěn)了身形。

兩個(gè)俊秀白凈的人一支一扶正怔愣間，不遠(yuǎn)處站在梧桐樹下的蕭煜不耐煩喊道:“若是不去便作罷了?！?/br>
宮之善松手，轉(zhuǎn)身向著蕭煜，道:“王爺可允李公子去？”

蕭煜眸中一凝，道:“腿長在他身上，去或不去，隨他?！?/br>
宮之善眉開眼笑，道:“李公子，走吧。你我兩人一組，定能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哈哈哈?！?/br>
宮之善清朗的笑聲回蕩在庭院里，李容若卻實(shí)在無法開懷。他本想蕭煜去打馬球可以留他一許不被他辱沒的空間，然現(xiàn)下看來已成泡影。

他從未曾想過，在他身旁伺候著原來竟是如此壓抑郁結(jié)不歡，甚至有一絲絲嫉恨的味兒。

他握了握拳，須臾后又松開。

靖南郡屬于水鄉(xiāng)，遼闊而平坦的草野之地甚少甚至于無。而況，還需讓將士們可觀戰(zhàn)。于是，蕭煜等人便將就著在騰空了的cao練場上上演一場馬球大戰(zhàn)。

兩隊(duì)人馬各有五人參與，一上場亦不管身份尊卑便馭著馬左拐右跑揮桿擊球。場上激烈、場下激動的境況自然無需多言。

只是堪比人仰馬翻的賽場內(nèi)，一支長竿在瞄準(zhǔn)馬球發(fā)出進(jìn)擊的那一剎那，不巧揮桿者的馬馬身一側(cè)，整個(gè)跑馬揮桿軌道便移出不少。那將士身旁正好是李容若，如此一來，意料之中，那有力的長竿在抬空揮下半途正正敲擊在李容若膝上。

那人揮桿忽然受到阻礙，在喧鬧沸騰的人馬聲中似是聞得一聲鏗鏘，心頭一驚，轉(zhuǎn)眼望去，卻見李容若從容將馬球一揮而至宮之善身旁，全然不見絲毫受傷的痕跡。這位孔武有力看來練過幾年的將士見此不免心頭松了一大口氣。

雖說軍中馬球場上可以不分尊卑，然若是傷了尊貴之人，亦難以逃脫一頓責(zé)罰。因而，這位將士由此看來竟亦是幸運(yùn)的。

最終結(jié)果，倒是在李容若預(yù)料之中打了個(gè)平手。蕭煜與宮之善何等人也，一為監(jiān)軍王爺，一為大主將手下副將，無論哪方敗北，對軍中將士心態(tài)影響亦不好。此場馬球賽，不過是為了激揚(yáng)士氣吐露胸中壯氣罷了，輸贏遠(yuǎn)遠(yuǎn)比不得平手重要而有利。

好不容易下了馬，抬眼望，殘陽如血，人的身影頎長而蕭索。在眾將士目送下，一行人心情甚好說說笑笑離去了。

離了眾多目光后，宮之善刻意放緩了腳步，“李公子，夕陽正好，我們慢點(diǎn)走欣賞欣賞可好？”

李容若看他一眼，見他眉間擔(dān)憂，著實(shí)不解，卻悄悄跟著慢下步來。“宮將軍，當(dāng)真如此清閑？”

“李公子說笑了，難得白將軍讓我休息一天罷了?！?/br>
李容若不言，看著前方愈漸遠(yuǎn)了的人影最終消失在轉(zhuǎn)角。

大概一刻鐘后，李容若終于回到自己居處。他倒了杯透心涼水，脫下笠帽后一口悶了，而后轉(zhuǎn)到屏風(fēng)后，皺著眉頭掀起衣裳、褪下長褲來。

果見膝蓋腫起老高。

輕輕按了按，雖疼痛不已，然幸甚不曾傷及筋骨。只需撐熬幾日待消腫活血了便可。

小心穿好衣裳，跛拐了幾步轉(zhuǎn)出屏風(fēng)，終于能忍痛正常行走。正欲到皰房取些涼水來代替冰水給膝蓋消腫，宮之善卻帶著一個(gè)人來了。

宮之善笑吟吟看著他，欲伸手扶他，卻因他冷淡的眼神而縮回手去?！袄罟酉热プ昧T?！?/br>
李容若看他身后之人一眼，道:“宮將軍可是帶人走錯地方了？王爺居處在東邊?！?/br>
“來的正是竹西佳處。”宮之善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