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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兒,咱要是心里不痛快……”是艾文濤的聲音。“這人是誰啊?!敝茏虞V聽到自己問,聲音從胸腔里頭響。“這人?哪個人?”“周哥你問哪個?!?/br>“那……那不湯貞嘛!”“子軻兒不認識湯貞???”“周哥問誰?湯貞?”“那個洗發(fā)水廣告歌,如夢嘛,我會唱!我媳婦兒一去KTV就唱。湯貞,歌星。”“不是,湯貞,演員。我媽昨兒還看重播呢,說湯貞快死了?!?/br>“湯貞不是主持人嗎?我記得他主持節(jié)目?。俊?/br>“你們忘了他演那個咱班女生都看的,什么不可思議王子……”……“這個人我知道,”一個聲音在周子軻旁邊車里慢悠悠道,“他演過一個那種片,可黃了?!?/br>周子軻還瞧著那個人在屏幕里笑。笑得不難看,他想。是挺好看。這會兒他一愣,回過頭。第90章小周4“花神廟”三個斗大的紅字出現(xiàn)在幕布上的時候,周子軻坐在沙發(fā)一角,把手機關(guān)掉,揣進了褲袋。旁邊十來個男生你擠我我擠你地在兩張沙發(fā)里坐著,沒人往周子軻身邊擠。地下室里關(guān)了燈,幕布反射出光來,把每張年輕的臊紅的面孔照亮。艾文濤從后面提了幾瓶冰鎮(zhèn)啤酒擱桌子上,他湊過來往周子軻身邊一坐:“哥們兒,你今天真沒事?。俊?/br>周子軻瞧著“新城影業(yè)”幾個字在畫面中隱沒,然后湯貞坐在一頂百人抬的轎子上,在影片開篇睜著一雙鬼馬精靈的黑眼睛出現(xiàn)了。“主演:湯貞”轎子寬得占據(jù)了整條街道,村民們越出高樓的窗外,揚手歡呼。轎子左搖右擺,和著前前后后村民們鼓樂聲的節(jié)拍,把湯貞越抬越遠。湯貞就盤腿坐在祭祀的花臺上,他正襟危坐,腰板挺直,只有一雙眼睛忍不住地四下里偷偷看。周子軻瞧著鏡頭拉近了,給湯貞盤起來的小腿一個特寫??粗駜晒?jié)白藕似的?!皼]事?!敝茏虞V小聲嘀咕一句,示意艾文濤安靜。轎子一路把湯貞抬出了縣里,沿著崎嶇山路,到入夜時候,才抬進了山林間的廟宇中。幾百人齊聲跪拜在這座花神廟前,奉上供品,乞求花神保佑他們的丈夫、兒子鄉(xiāng)試中選,進京高中狀元。家里有學(xué)生的人會在這里跪上一夜,待第二天天亮才走。湯貞躲進了廟門里,踩著梯子爬到花神廟的房頂上,趴著朝下面看。他的兄弟姐妹們則藏在林中,從土壤里鉆出來,枝葉沐浴著夜晚的露水,注視這些求福的凡人。“人間好玩嗎?”苔蘚們被湯貞沾著水的腳心踩過去,問他。湯貞浸泡在后山的冷泉中,他眉頭舒展,恢復(fù)元氣,吸收水分。湯貞坐在廟里把每樣供品嘗了一口,翻閱山下人送上來的書本。鄉(xiāng)試是什么?他抬頭問頭頂?shù)姆鹣瘢鹣裢烂C穆,對這樣小小一只不通人事的花妖不予理會。艾文濤不愛看電影,尤其不愛看這種沒有武打槍戰(zhàn)的電影。也是奇怪,看介紹明明講的是個人鬼奇情故事,可大片大片的空鏡頭,沒有妖,沒有怪,有的時候甚至沒有湯貞。畫面極為抽象,臺詞也少得可憐。劇情基本靠猜。艾文濤覺得無聊,他問周子軻,哥們兒,還看嗎。周子軻盯著電影畫面,也不做聲。每隔三年的春秋,方圓百里的大小學(xué)子,秀才,舉人們,都會在春闈、秋闈前來到這座小小的花神廟里,他們渴求花神的庇佑,愿在這里挨餓受凍,度過七七四十九個苦讀的日夜。漸漸的連那些外省進京趕考的學(xué)子們也在京城聽聞了有關(guān)這座廟宇的傳說,三年后再進京時,他們跋山涉水也要相約過來祭拜。湯貞剛開始時不太明白,這些人忽然占走了他的廟,他只好躲進后山的泉水里。后來他壯了點膽子,那些學(xué)生在廟前跪拜他時,湯貞便偷偷繞過了廟門,跑下山去。可山腳下架滿了火堆,道士們帶著當(dāng)?shù)卮迕袷刂鴽_天的nongnong煙霧,是生怕花的神靈會離開他們。廟前石階上的莎草說,你一介無知小妖,冒充什么花神,惹來這些禍端。夜深了,學(xué)子們在廟里鋪好了鋪蓋,一個個全睡過去。湯貞坐在石階上,和莎草拌嘴。湯貞抓自己的腳趾,說,我不是神,是那些道士抓到我,說我是神的。學(xué)子們漸漸開始議論了,為什么在山上這么久了,沒有一個人見過花神。山下的道士說,花神非是一般學(xué)生能見得的。她如牡丹貌美,又像蘭草一般圣潔。須得守住了寒窗數(shù)載,擁有真才實學(xué),心還要誠,要信仰她,到縣上供奉她。她才會在四十九天的最后一夜現(xiàn)身,許你金榜題名。湯貞夜里坐在山頂?shù)氖^上,怔怔瞧著頭頂?shù)脑普谠隆K闹軣熿F彌漫,火陣燒紅了天。他聽見密林里的風(fēng)聲,是樹在竊竊私語。他們說,廟里死人了,有學(xué)生把盤纏都交了供奉,在廟里活活餓死了。湯貞隔天清晨帶了一些沾著露水的野果,放在了廟門口。莎草說,死人了,這下他們該曉得山上沒有神仙,只有妖怪了。山下的道士率領(lǐng)著一眾村民上山來。他們欣喜地宣稱,這名學(xué)生終于是感動了花神,只可惜他常年體弱,沒有得到花神的饋贈,便一命嗚呼了。若是上京趕考,怕是也要死在路上,這就是命。湯貞沉在泉水里,他睜著一雙眼睛,隔著水看外面朦朧的日光。他和底下的水草面面相覷。隔年春天,上山來的學(xué)生比以往更多了。湯貞再也沒有機會住在廟里。官府的人馬趕走了守山的道士,他們帶著火把,漫山遍野地尋找會給學(xué)生送去野果的花神。湯貞躲在泉水里,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偷窺。“你也來這里偷偷洗澡嗎?”一個聲音把湯貞嚇了一跳。是一個文質(zhì)彬彬,頗有禮貌的書生。湯貞換上了書生的衣服。他謊稱自己洗著澡,衣服被猴子偷去了。那書生赤裸著臂膀,看附近山野,他說,原來這里還有猴子。湯貞從書生口中得知,山下的火陣已經(jīng)撤走了,道士們因為違抗官府,也都被抓了起來。書生問湯貞,你幾時上山來的,我沒見過你。又問,你見著花神了嗎?湯貞說,這里根本沒有花神。書生瞧著湯貞的臉。就聽湯貞說:“我勸你及早下山去,我也要趕緊下山了。”幾個高一小男生看得津津有味。艾文濤左瞧右瞧,問身邊另一個人:“什么時候到湯貞脫衣服?”那人道:“快了,快了?!?/br>艾文濤看了周子軻一眼,他本以為周子軻要睡著了,要不耐煩??芍茏虞V瞧著幕布里和書生小聲說話的湯貞,好像并不著急。湯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