燏緩緩道。

    “他……與你長得十分相似……但是……”清無說到這里，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但是什么？”

    “我覺得你不是他?！鼻鍩o抬頭，鼓起勇氣斷然道。

    “原因？”

    “他是魔?！?/br>
    玄燏目光冷靜地望著清無，她神色疲憊卻很坦然，和以前與他較量時(shí)狡黠的樣子大相徑庭，他知道她沒有說謊。這大概是清無這一路上給他最大的意外。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雙生兄弟，他的父母是天界上神，他生來就命定天神，就算有兄弟又怎么會是魔。

    “如果只是長相相似呢？”

    清無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也許吧，除了他的長相，我看不到別的……”

    “那個(gè)女人呢？你認(rèn)識她嗎？”

    清無搖搖頭，“不認(rèn)識……她……長得很美……她很難過，好像窮炙拋棄她了……”清無努力回想夢里的場景，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喉頭一甜，俯身嘔出一口血來。

    玄燏伸手拉過她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脈搏上。清無想把手抽回來，可對方握得十分緊。

    片刻，玄燏診完，從衣兜里掏出一個(gè)黑色錦囊，遞給她：“安神藥，你的心脈不穩(wěn)，你確定沒有服一些亂神的藥？”

    清無接過來，錦囊鼓鼓囊囊，面里還有許多藥丸，“沒有，我一直不喜吃藥。你……不給自己留點(diǎn)嗎？”

    “你留著吧?！边@藥還是從仙醫(yī)那里取的，裝在身上一直沒有吃。他不想吃，吃了也沒有作用。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清無突然想起昨晚他把她藏起來那一遭。

    玄燏撩起衣袍，坐在另一邊，開口道：“那些魚鬼跟了我們一路，入了夜才動手。我本想把它們引到船上來，大概一開始動手時(shí)動靜太大，驚動他們一哄而上了。”

    清無突然想起她和謝子昂一開始?xì)⑺滥侵?，可能就是那時(shí)亂了他的計(jì)劃，心下有些愧疚，“……你覺得……那些失蹤的仙使會是它們干的嗎？”

    玄燏面向晨光，沉默片刻，才道：“我的直覺告訴我，仙使、仙兵的失蹤和坤夷脫不了干系。再者，聽昨晚那個(gè)魚鬼的意思，我們應(yīng)該是這么久以來少有的經(jīng)過此地的人。”

    清無回想昨晚那個(gè)魔頭的話，那魔頭神色慌張，大概知道自己躲不過玄燏，臨死之際應(yīng)該不會說假話，照那魔頭之言，他們確實(shí)是不太幸運(yùn)。

    “還有，神仙游歷魔界，大多化身妖魔，并不易被人察覺，遇到妖魔大多能避就避，不會魯莽地上前對戰(zhàn)。”玄燏接著道。

    清無聽了他的話，覺得十分有道理。玄燏其人，一向思慮縝密周全，他神力滔天，有勇有謀，昨日他把魚鬼魔頭從河底提上來，像吃了頓便飯似的，毫不費(fèi)力，這樣的人又何須她再質(zhì)疑。她昨日能活著，或許還要感謝他。清無神思鎮(zhèn)定下來，回想整夜發(fā)生的事情，才發(fā)現(xiàn)玄燏救了她好幾次。

    玄燏注意到清無在看她，轉(zhuǎn)頭迎著她的目光。她便低頭笑了出來，清晨和煦日光灑在她的笑魘上，鳳目輕彎，唇角翹起，如三月桃花。

    “笑什么？”玄燏又恢復(fù)了那個(gè)低沉暗啞的聲音。

    “你奪回來我的棠溪，不怕我再拿劍指你了？”清無轉(zhuǎn)過頭，戲謔地瞅他。

    平日清冷的目光染了春色，目光瑩瑩如一汪碧水，經(jīng)歷了一夜苦戰(zhàn)，眼下她倒是精神奕奕，玄燏嚴(yán)肅道：“你這個(gè)樣子，在天宮是要……”

    “要關(guān)禁閉的?！鼻鍩o勾起唇角笑，搶他的話，“可惜，現(xiàn)在沒在天宮。你是玄燏，我是清無，我們誰都不是?！?/br>
    清無說完，以為玄燏又要板起臉教訓(xùn)她，誰知她等了一會，玄燏卻沒有答音，新奇地轉(zhuǎn)頭瞧他，只見他目色悲涼，怔怔地看著她?！拔艺f錯(cuò)了？”

    沒有錯(cuò)，只是這句話聽來如此熟悉。片刻，玄燏回了神，沉默地望著晨陽，緩緩道：“你為什么要來魔界？”

    清無聽到他又問這個(gè)問題，臉上收了笑，嚴(yán)肅起來：“我記得我說過，我說了，這個(gè)情分就結(jié)下了，如此，你還是要聽？”

    “昨夜我就救了你兩次，又幫你尋回了劍，這三個(gè)情分，你怎么還？”玄燏淡淡道，“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們誰都不是？”

    我們誰也不是，我不是火神玄燏，你不是凜宮主事清無，我們說一說何妨？結(jié)下情分又如何，此次經(jīng)歷結(jié)束，還不是分道揚(yáng)鑣，你做你做的小仙娥，我做我的火神，從此不再想干。若是有幸見上一面，大概也要千百年。

    玄燏沒有繼續(xù)解釋，可是清無卻心下了然。她和玄燏，以后大概不會再相見了。

    “我來魔界，是為了尋找我的魂魄。”

    意料之中，玄燏沒有驚訝：“人界、冥界不去，為什么是魔界？”

    “我生下來，就有一副仙骨，可是魂魄不全。我查過仙籍，一千多年前，并沒有神仙下界為人的記載……”

    “所以……你覺得自己是墮神？”玄燏低頭笑道。

    “怎么，你不相信？”她說真話，他居然嘲笑她，“尋找這件事，尤其是沒有頭緒的，誰不是遇到一絲曙光就緊緊抱?。磕悴皇且彩沁@樣？”

    清無認(rèn)真地看著他，微風(fēng)拂面，她散亂的發(fā)絲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清無見他目光悲涼，便知自己戳中他心事，低頭笑了笑。她說玄燏、臨皋癡傻，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我說下界游歷，真的沒有騙你。我想著來魔界尋一尋，要是尋不到，就去各界都找一找，要是找不到……”說到這里就停了話頭，以后的事說與他聽有什么必要呢。

    “要是找不到呢？”

    她沒想到玄燏會追問，諾諾回道：“要是找不到……就隨便找個(gè)山做個(gè)散仙吧……”

    昨夜一夜困戰(zhàn)，今晨陽光明媚，那個(gè)面目蒼白清瘦的姑娘，迎著日光地坐在，一臉疲憊，眼里承了希望，惋惜地描述自己的未來。她找不到自己的魂魄，就要遺憾地茍活下去。而他找不到煙兒……他不敢想那之后的事。

    玄燏低頭自嘲一笑，沒有再搭話。他們二人誰也不要羨慕誰，誰也不要嘲笑誰。

    清無用那皎月扇消耗了太多體力，此時(shí)困倦不堪，卻沒有睡意，便和玄燏一樣迎著晨光在甲板上沉默地坐到了日上中天。

    ☆、齊天山溶洞

    美人河縈繞六七兩山，蜿蜒迤邐向魔界方向而去。木船繞過七山西面，沿著河道往東南方向行了半日，便到了虞丘峽谷，峽谷一側(cè)是七山，另一側(cè)是魔界門內(nèi)的齊天山，齊天山山如其名，由美人河河岸拔地直上，高聳入云，氣勢巍峨，山壁上怪石嶙峋，樹木茂盛，木船悠悠蕩蕩地行過峽谷，饒齊天山行兩刻，便到了魔界大門。魔界大門說是一道門，實(shí)則是齊天山半壁上懸掛的一條寬厚的瀑布，那懸河的高度、寬度皆不可與赤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