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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的父親名沐,字潤之,在姑蘇這一代也算是小有名氣。之前他守孝不得出門,沒什么交際只是聽老管家說過,如今倒是遇到了。他上前一步,抬手行禮,道,“正是家父?!?/br> 這位姓李的坐館先生見他小小一人,穿著大紅羽紗的斗篷,站在雪地里,年級雖小卻自有一番氣度,怡然不懼地對自己行禮,心里先愛上了幾分,忙道:“外頭酷冷,琮哥兒還不趕緊帶了你表弟進來暖暖?” 聞言,張琮本就苦得快擰出苦汁子的臉更加可憐巴巴了幾分,奈何先生有命,再不情愿也只好牽了林瑜的手,往他心目中的龍?zhí)痘ue走去。 這李先生本是張琮母親李氏的族弟,身上也有舉人的功名,卻因為家里有一個偏心老父,落得個衣食無著的境地被趕了出門。李氏見他學問好,又心存著幫幫這個族地的意思,便將他聘來做自家的西席,橫豎她一個嫁出去的姑奶奶也不怕所謂的族叔。 李先生心知只要自己老父活著一天,他便一天沒有出頭之日,干脆也不再想繼續(xù)科考這事了,只管在張家待得安安穩(wěn)穩(wěn)地專心教學生。李氏早就從張老太太手里接過了這個家,見他盡心盡力,怎么都不會虧待自己的族弟,他倒是有些過得樂不思蜀的意味。 “李兄難道就從未有過不甘么?”坐在李先生對面的人衣衫襤褸,卻安然自若,毫無困窘之意,抬手沏了一碗茶。 那李先生謝過,方接茶道:“人各有命,時飛志向遠大,為兄以茶代酒,以敬來日弟金殿傳臚?!币惶忠谎鲱^,便飲盡了。 那時飛搖頭,道:“偏偏好茶牛飲?!敝缓糜峙c他倒一杯,方謝道,“弟謝過兄長好意?!辈贿^一語盡心。 兩人正說話喝茶間,房門被扣響,李先生笑道:“必是我那不爭氣的學生。”方高聲道,“還不快進來。” 張琮磨磨蹭蹭地推開了門,林瑜見他不甘不愿地樣子,心想,從古至今,害怕老師大約就是學生不變的天性了。即使他才告訴這個表哥說,有他這個小童在,那先生又有客,必然不會十分為難他也沒用。 果然,李先生并不問張琮是不是還有功課未完成,只拉著林瑜和他說話,見他條理清楚,比邊上縮手縮腳的張琮還要大方些,心里嘆了一聲。未留他們多久,只看快要擺飯的時候,就命他好生將林瑜帶回去,又叫上了一個婆子一路遙遙地跟著才放心。 見兩個小的走了,李先生對一直沉默吃茶的友人笑道:“你看,我給你找的這位小學生,可還稱心?” 張琮自出了自家先生兼族叔的大門,就送了口氣,這時候再想不起來原本打得主意,只想著趕緊回祖母那邊是正經(jīng)。今日林瑜在,大家必是一起用飯的。 姓賈,字時飛,林瑜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一個原著人物活生生的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了。他看看匆匆忙忙樣子的張琮,不經(jīng)意般問道:“那賈先生,你可知曉?” 張琮撓撓頭,道:“我只知是先生好友,外地才來的,如今正尋暫居之地。” 這就對上了,林瑜一笑。想那李先生還與他做引見,只怕是之前他托大舅尋一坐館啟蒙之人,正好尋到了他頭上——這賈雨村與林家倒是有緣分。 果不其然,過午之后,張大舅遣了小子尋他書房說話,說得正是這一件事。 “這賈雨村我也見過,有學問且不迂腐。只是此人非久居人下之人,只怕攢夠了銀兩便要繼續(xù)趕考?!彼毤毜卣f與林瑜聽,知道這個外甥自有主意。 能一舉考中進士的人學問怎么會差了,能給鐘靈毓秀的林黛玉啟蒙的人又怎會迂腐,林瑜想著,倒是對紅樓一書中這個提綱挈領式的人物很感興趣,便笑道:“只是啟蒙罷了,我原也沒想讓他教我多長時間。” 張大舅笑道:“也得有兩年時間,否則李先生也不會將他薦了來?!痹瓉砟琴Z雨村如今才有秀才功名,鄉(xiāng)試三年一次,今年他生了場小病正巧錯過了,再考就需得在等三年——算上如今快翻年了,也就還有兩年多一點。若是鄉(xiāng)試順利,次年就可參加會試,會試再得中,殿試再差也有個同進士出身,那時就真真是魚躍龍門,一朝成了人上人。 在林瑜的印象中,賈雨村此人被后世部分紅學家批為jian雄,也是在紅樓中少有細細描寫的,由原本志向高遠不入俗流,漸漸被烏糟的官場同化成自私忘義的貪官第一人。 因此在他眼里,他對賈雨村的興趣倒是第一了。不過這也難怪,他原本請啟蒙先生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事,而是想從讀書人的角度潛移默化的了解這個朝代,到時候不至于讓自己太過格格不入。 沒有一個經(jīng)過正統(tǒng)教育的傳統(tǒng)讀書人引領著,林瑜再天才也沒辦法走上科舉這條道路,更遑論考取秀才舉人。 彼此雙方都有意,這件事就這么敲定下來。在賈雨村眼里,只要教一個些許小童,既得了豐厚的束脩,又并不大耽擱他溫書,何樂而不為呢? 林瑜果真在張家待到臘月才回了自己家。彼時,京城堂叔那邊的年禮都已經(jīng)到了,他略略地看了看,比之往年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卻多了好些鮮亮的小孩子會喜歡的物事,并一套有林如海親筆批注的四書五經(jīng)。 他吩咐了白術將這書擱到外書房,又叫外頭收拾起房舍來。 請了先生白術是知道的,該怎么準備心里早已經(jīng)滾了幾個來回。她拉了靈芝細細問過先生多大年紀,可有女眷等語,又問林瑜房舍如何安排,林瑜便叫她自與林老管家商量,白術也不為怪,抬腳就走。 如此忙亂了幾日,又有靈芝來回,說是族長那邊催著打點年貨。 如今的宗族規(guī)矩,一族里過得好的,少不得拉拔拉拔那些沒個營生進項的,免得他們年關難過,丟了一族的臉面。不算如今京城的那家,林瑜一家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因此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產(chǎn)出來散與族人。 靈芝因此不忿道:“怎么不往那家要去,他們不正管著這府上的產(chǎn)出么,真好意思!” “苛扣都是心知肚明的,但誰又會拿來面上說?”那群人若是因為得了他那二叔爺?shù)暮锰幘筒粊眍I東西,可不就是自打了嘴巴?再說,他們怕是也舍不得到了嘴邊的免費rou,林瑜想著,然后道,“只把之前那邊送來的東西連著單子都拿過去,說今年就這么些,我擔心族人衣食無著,寧愿自己苦些,也要都拿出來?!?/br> 靈芝哎了一聲,忙忙地叫人傳話去。 第9章 林老管家不僅按著林瑜的吩咐這么做了,還細心的安排了自家小孫孫跟著。族里現(xiàn)在哪個不知道林瑜從不用這樣的小孩子,便只當是押送年禮的人家里的小子,見他站在一邊看只笑嘻嘻地看并不說話,也就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