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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沒有?隨便哪里都行。”我想盡快逃離女人們故作苦悶的“過來,過來嘛”的聲音。“這家的妞危險呢。這模樣好嗎?那邊比較安全?!?/br>“管她模樣好壞呢?!?/br>“那我就選個相對漂亮的吧。以后可別埋怨我?!?/br>——我們剛一上前,兩個女人就像著了魔似地站起身來。這是個直起腰簡直要碰到天花板一樣的小矮房。齜著的金牙咧出牙床笑著,一個滿嘴東北話的大個子女人把我誘騙到了只有三張榻榻米的小房間。義務(wù)觀念促使我抱住了女人。摟住肩膀正要接吻,她笑得肥肩直晃。“得了吧。會整得你滿嘴通紅呢。得這么著。”娼婦張開口紅勾邊、鑲有金牙的大嘴,伸出像木棒一樣強壯的舌頭。我呀模仿著伸出了舌頭。舌尖碰上了舌尖。……外人概莫能知其味,即:沒有感覺恰似劇烈的疼痛。我感到我的全身,由于劇烈的疼痛而且是全然感覺不出的疼痛而麻木了。我上床躺下。10分鐘后,證實了我的不行。恥辱使我的雙膝發(fā)抖了。在朋友沒有察覺的假定下,接下來的幾天,毋寧說我置身于痊愈的自我墮落的感情中。就像生怕患上什么不治之癥的人,病名確定后反而可以體會到的一時的安心感,盡管他清楚那安心不過是暫時的,而且,心底期待著更加無處可逃的、絕望的、因而是永久性的安心。可以說,我也衷心期待著更加無處可逃的打擊,換句話說,期待著那更加無處可逃的安心。接下來的一個月中間,我多次在學(xué)校見到那個朋友。相互都沒有提及那件事。一個月后,他偕一名同樣和我要好的、喜歡女人的朋友來訪。這人是一個經(jīng)常吹牛說15分鐘就可以把女人搞到手的愛炫耀的青年。不多時,話題落腳到了應(yīng)落腳的地方。“我已經(jīng)受不了了。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喜歡女人的同學(xu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又說,“如果我的朋友中有人陽痿,我真羨慕。豈止羨慕,簡直是敬仰?!?/br>帶我去玩過的朋友見我臉色突變,改變了話題,問好色的朋友:“以前說好要向你借馬賽·普魯斯特的書的,有意思嗎?”“啊,有意思。普魯斯特是個Sodomy,他和他的男仆有關(guān)系?!?/br>“什么?Sodomy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自己在拼命掙扎,企圖靠佯裝不懂,靠小小的提問來獲得自己的失態(tài)還未覺察的反證的線索。“Sodomy就是Sodomy。你不清楚嗎?是雞jian者?!?/br>“第一次聽說普魯斯特是著種人?!蔽腋械轿业穆曇舭l(fā)顫。如果怒形于色,就等于把證據(jù)交給了對方。我對自己能夠忍受這可恥的表面平靜感到極度畏懼。我的那個朋友顯然嗅出了什么。也許是我的神經(jīng)過敏,好象他的視線正有意識地避開我的臉。夜晚11點,令人詛咒的來訪者離去。我一直在屋里悶到天亮。我抽泣。最后,慣有的血腥幻想來臨,安慰了我。我完全委身于這最貼身最親密的殘無人道的幻影。我需要安慰。我經(jīng)常去老朋友家參加聚會。雖然我知道這只能給我留下空洞無物的對話和索然無味的回憶。因為,這種和大學(xué)的朋友不同的體面人濟濟一堂的聚會反倒可以使我感到輕松。這里有異常矯揉造作的千金小姐,有女高音歌唱家,有未來的女鋼琴家和新婚不久的年輕夫人。跳舞,喝點兒酒,做無聊的游戲,玩多少有些色情味道的捉迷藏,這樣,有時竟通宵達旦。黎明時分,我們往往跳著入睡。為驅(qū)趕睡意,別有一番游戲。地上扔下幾塊坐墊,以驟然停止的音樂為信號,當音樂突然停止時圓圈舞的圈立即散開,一男一女為一組分別坐向坐墊,如果坐歪了屁股沾了地板,必須露一手以壯余興。因為站著跳舞的人必須扭在一起坐向地板上的坐墊,所以熱鬧至極。三番五次以后,女人們也就顧不得舉止儀容了。一位最漂亮的小姐和人纏在一起摔了個仰面叉的一剎那,裙子翻到了大腿根?;蛟S是有些醉意了,她絲毫沒有覺察地笑個不停。如果是以前的我,必定會使用須臾不忘的一貫演技,模仿著其他青年,從欲望處背過身去,猛地轉(zhuǎn)移視線的。然而,自從那天,我和以前的我不同了。我全無一絲羞恥——即:全無一絲所謂的天生意義上的羞恥——目不轉(zhuǎn)睛地,像看某種物質(zhì)似的,盯視著那雪白的大腿。陡然間,從凝視中來并從凝視中收斂的痛苦降臨了。痛苦告訴我:“你不是人。你不能與人相交。你是某種非人類的、既奇怪又可悲的生物?!?/br>恰巧,官吏錄用的應(yīng)考越來越緊張。它盡情地把我變?yōu)榭菰餆o味的學(xué)習(xí)的俘虜,我自然得以遠離了折磨我身心的事端。但,這只是起初的時候。隨著那一夜的失落感向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的蔓延,我連續(xù)幾日郁悶不已,什么也不愿去干。我覺得,正式自己能行的必要日見緊迫,如果不能正式,我再也無法活下去。雖說如此,卻無處尋覓那天生就不道德的手段。在這個國家里,甚至沒有以更穩(wěn)妥的形式滿足我異常欲望的機會。春天來了,我貌似平靜的背后,積蓄了瘋狂的焦躁。這季節(jié)像是對我懷有敵意,要不,怎么就刮起這塵土飛揚的烈風(fēng)呢?每當汽車從我身旁掠過,我就在心中高聲怒吼:“你為什么不軋我?!”我愛用強制性的學(xué)習(xí)和強制性的生活約束自己。學(xué)習(xí)之余走在街上,我多次感受到了向我充滿血絲的眼投來的疑惑的目光?;蛟S在別人眼里乃至社會上,說我嚴謹誠實一貫如此。可是,我僅僅知道疲勞,那種被自我墮落、放蕩、沒有明天的生活、餿透了的惰性而腐蝕的疲勞。然而春天即將結(jié)束的一天下午,在都營電車上突然,一種窒息般的清冽的悸動向我襲來。我透過乘客站立的空隙,在對面的作為上看見了園子的身影!天真的眉毛下面,有一對正直謹慎、無可言喻、深情溫存的眼睛。我差點兒站了起來。一名站著的乘客松開了吊環(huán),向出口走去。這時,我看清了女人的臉的正面。原來不是園子。我的心仍撲通普通跳個不停。把這悸動解釋為一般吃驚或內(nèi)心有愧很容易,可是,這種解釋卻無法推翻那剎那間的激動的純潔性。我猛然間想起了3月9日早晨在站臺發(fā)現(xiàn)了園子時的激動。這時與那時完全相同,絕無二致。就連如同被砍倒一樣的悲哀也那么相似。這個小小的記憶變得難以忘懷,給以后的幾天帶來了生氣勃勃的動搖。不會的,我不會還愛著園子的。照理講,我是不能愛女人的。這種反省反倒成了需要唆使的抵抗。盡管到昨天為止,這種反省一直是忠實、順從于我的唯一的東西。這樣,回憶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