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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聽到的琴聲為題,略帶揶揄地開了幾句玩笑。19歲的她在昏暗的遮光燈燈影下漲紅了臉,沒有開口。園子穿著紅色的皮夾克。3月9日的早晨,我去了草野家附近的車站,在走廊等待草野家的人。清晰可見隔著鐵路的一家家店鋪,因強行疏散而瀕臨倒塌。房屋發(fā)出的嘎渣嘎渣聲,撕碎了清冽早春的大氣。有些破裂的房屋中還露出了耀眼的新木紋。早晨尚有寒意。近幾天沒有聽到過警報聲。其間被擦拭得越來越明澄的空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露出即將崩潰之態(tài)而繃緊了纖細(xì)的神經(jīng)。大氣簡直是一經(jīng)彈撥便會雅聲四起的琴弦,使人想到那瞬間過后就要達(dá)到音樂高度的、充滿豐饒?zhí)摕o的靜寂。就連落在人影皆無的月臺上的冷冰冰的陽光,也因預(yù)感到某種類似音樂的東西而戰(zhàn)栗不已。這時,對面的臺階上有一個穿藍(lán)色大衣的少女走下來。她扯著meimei的手,照顧著meimei,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拾級而下。另外一個十五六歲的meimei,耐不住這慢條斯理的行進(jìn),沿著空蕩蕩的臺階故意左拐右繞,但并沒有飛快跑下。園子似乎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可我看她看得很清楚。有生以來,我從沒有感到過女性竟有著如此動人的美。我的胸瞠激烈跳動,我的心靈變得純凈。我這么寫,想必從頭讀下來的讀者難以相信。要說原因的話,因為,一來我對額田的jiejie有人為的單相思,二來我又有這激烈跳動的胸膛,可是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將兩者加以區(qū)分。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理由置那時的深刻剖析于不顧。因為,真的那么做,寫作這一行為一開始就成了徒勞,人們會認(rèn)為我寫的只不過是我隨心所欲的產(chǎn)物而已。還因為,我為此必須前后呼應(yīng)才能萬事OK。但是,我的一部分準(zhǔn)確記憶告訴我,如今的我與過去的我存在著一點差異。那,就是悔恨。園子又下了兩三級臺階時發(fā)現(xiàn)了我。只見她寒氣中更透水靈,雙頰緋紅地笑了。她那黑眸子圓大、眼皮有幾分沉重、若帶困意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像是想說什么。隨即,她把小妹交給了十五六歲的meimei,身姿輕柔若搖曳之光一般順走廊奔我而來。我看到是早晨向我跑來,而不是我從小就生硬勾畫的、作為rou的屬性的女人。若是那種人,我虛情假意地迎上去就行了。然而,讓人困惑的是,我的直感使我發(fā)現(xiàn)了惟獨從園子這里才可以發(fā)現(xiàn)的自己的另外的一種東西。這是一種自己無法與園子等值的深深的虔敬之感,而不是什么齷齪的自卑。當(dāng)我看到每瞬過后都更加接近的園子時,一股無法排遣的悲哀襲上我心。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一種可以動搖我存在根基般的悲哀。我以前看女性,從來都是懷著孩子式的好奇和虛假的rou感這人工合金的感情,從來沒有哪一次能夠這樣最初的一瞥心靈就被如此深沉、如此無法解釋、絕非偽裝的悲哀所震撼過。我意識到這是悔恨。然而,我有給予我悔恨資格的罪孽嗎?難道說有什么先于罪孽的悔恨不成?這顯然是個矛盾。是我生存本身的悔恨嗎?難道是她的身影把這悔恨從我身上喚醒?或許,這正是罪孽的預(yù)感呢?——園子已經(jīng)不可抗拒地站在我的面前。她見我直愣愣的,就把方才行了一半的鞠躬禮重新來了一遍。“您在等我們是嗎?母親大人和祖母大人(她使用了奇怪的語法,臉紅了)還沒有收拾好,看樣子要遲一會兒呢。這個……這個……再等等,(接著她慎重起見重說一遍)請您再稍微等候一會兒,如果還不來,咱們就先去U車站好嗎?”她結(jié)結(jié)巴巴一句一頓地說完后,再次長喘了一口氣。園子個頭不小,達(dá)到了我的額頭。她上身優(yōu)雅勻稱,腿很美。那張沒有化妝的稚氣未消的圓臉,如同不知化妝的潔白無瑕的靈魂的肖像畫。嘴唇微微干裂,反而更因此顯得生動。接下來,我們說了兩三句可說可不說的話。我竭盡全力做出一副快活狀,竭盡全力把自己扮成一個十分機智的青年。然而,我討厭這樣的我。電車幾次在我們身旁停下,又都在澀滯的吱吱聲中開走。這個車站,上下車的人不多。電車每次通過,都只是把我們舒心沐浴的陽光遮住而已,但每次隨著車體的離去而重返我面頰的陽光的溫柔都使我戰(zhàn)栗。如此豐厚的陽光遍灑我身,如此毫無所求的時刻即在我心,我仿佛覺得這是某種不祥之兆,不能不是諸如幾分鐘后突遭空襲,我們立時被炸死之類的不祥之兆。我們此時的心態(tài)以為,我們連短暫的幸福也不值得享受。反過來講,就是我們沾染上了視短暫的幸福為恩寵的惡習(xí)。兩人話語稀少面面相覷帶給我心中的效果,就是這樣。想必,支配園于的也是同一種力量。園子的祖母和母親遲遲不到,我們只好登上隨后來的電車,去了U站。在U站的人流中,我們被大庭先生叫住了。他去看望和草野在同一部隊的兒子。這位執(zhí)意戴禮帽穿西裝的中年銀行家,領(lǐng)著一個和園子彼此熟悉的女兒。不知怎的,她那與園子相距甚遠(yuǎn)的不漂亮讓我高興。怎么會有這種感情呢?原來,我得以發(fā)現(xiàn)園子具備著與美貌特權(quán)同義的爽朗的寬容之心,這只要看一下園子和對方把交叉的雙手相互親切握住并不停搖動的天真無邪的快活勁兒就可以知道,她之所以顯得比實際年齡大一些原因也在這里。火車很空。我和園子偶然似地面對面坐到了窗口。加上一名女傭和大庭家三口人。這一行好容易才湊齊了的人數(shù)是6個。一列排開橫著坐,會余出一人。我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默默算好了得數(shù)。園子大概也計算了。二人面對面重重落座,隨即交換了一下調(diào)皮似的微笑。計算的困難默許了這孤島的存在。從禮節(jié)上說,園子的祖母和母親要和大庭父女相對而坐。園子的小妹畢竟是小妹,馬上選擇了既能看到母親又能看到外面景色的地方。她的二姐學(xué)了她的樣子。因此,只有大庭先生家的女傭照看著兩個早熟的孩子的座位,簡直變成了運動場。破舊的坐椅靠背,把我、園于與他們7人隔開。火車還沒開動、大庭就開始了他那勢蓋一行的饒舌。細(xì)聲細(xì)氣的、女人般的饒舌,除了要求隨聲附和外,斷然不給對方留下任何權(quán)利。透過坐椅的縫隙可以發(fā)現(xiàn),草野家的饒舌代表、心理上還年輕的祖母也被搞得目瞪口呆。園子的祖母和母親“是”、“是”了兩聲,接下來就只有在關(guān)鍵時候跟著笑的份了。大庭的女兒則一言不發(fā)。不久,火車開動了。離開車站,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玻璃,落到了凹凸不平的窗框以及身穿大衣的園子和我的膝蓋上。她和我聽著身旁的饒舌,默然無語。有時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立時就傳染了我。每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