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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的文章被揭掉,特地來參觀他的外堂監(jiān)生也少了。崔燮跟同窗借抄了另幾篇被貼出的文章,還老著臉皮聽那些夾雜著對他自己文章評論的講評,聽多了也就麻木了——聽幾位不同的前輩分析過他的文章后,他就感覺那篇文章和其他幾篇一樣,都是別人寫的似的。文章處處有伏筆,處處有隱喻,解讀得他油然生出種陌生感,按照同窗監(jiān)生們解釋出的意思再讀幾遍,自己都有了不同的思路和收獲。這洗腦太厲害了。他把那幾篇文章都背了下來,畫樹狀圖總結(jié)出各篇的寫作思路和立意,依著不同思路重寫了幾篇,以拓展自己的思維。先生說他的文章長在立論和氣勢,這點一定要保持下來。論證得周密了,文采能精練上來,文章就能更上一層;若是保持不住最優(yōu)的長項,跟那些詩詞曲賦精通的明朝書生拼文采,肯定是拼不過的。可他已經(jīng)是上過榜的,叫全監(jiān)同學差不多都問候過一遍的人,那就不能再落下去了。雖然被監(jiān)丞當眾講評文章,被同學跟別的前輩比較,被人圍觀什么的都很羞恥……可要是這回上榜,往后次次都再貼不上,那就更丟臉了。別人提起他來,會不會以為他第一篇文章是剿襲舊文或是別人的篇章?就算沒那么想,不也得覺得他得意忘形,上過一回榜就不好好念書了?崔燮深深嘆了口氣,閉上眼翻開精讀,重新深挖四書章句中的深義。累極了就起身轉(zhuǎn)轉(zhuǎn),睜開看向房間壁上掛的一對美人圖。兩張圖是拼在一起的:一張白衣的小喬,向右側(cè)身,雙手捧劍鞘遞向側(cè)前方;一張紅衣的孫夫人,左手從鞘中抽劍,反弓著身子似欲起舞。小喬自然是照著何晴畫的,老版的孫夫人他反而印象有些模糊了,只記得是個明艷大氣的美人,從前畫的時候就按著趙明明的臉畫了。如今再給畫上一襲紅色舞衣,更是艷麗得驚心動魄,與何晴的小喬恰對成紅白玫瑰,足夠讀者撕幾年的。第六十一回就是趙云截江奪阿斗,掛幾天孫夫人,就當給十二卷的新書打廣告了。看著這兩張或溫柔似水,或艷麗逼人的美人圖,他就仿佛就看見了新店開張后,京里的顧客們也和遷安老店那時似的爭買畫書的架勢。他的眼也不酸了,腦子也不漲了,精神振奮,取下劍到院里舞了幾下,又回來復習到半夜。===================崔氏南貨店清倉整整十天后,就按日子關(guān)門了。相鄰的街坊和來買東西的人眼睜睜看著伙計下了招牌,在門窗外上了木板,真正是個要關(guān)門的架勢,都驚訝地問:“你們掌柜的還真舍的關(guān)了它?店里自打燒了陳貨,不是一天比一天賣得火嗎,就這么開下去豈不好?”崔良棟站在門外嘆道:“我們也不想關(guān),可是我們公子重信義,說了只賣十天就是只賣十天,一天也不可拖,多的這些東西就都送去養(yǎng)濟院了。我們這店鋪明日起就歸別人了多承諸位鄉(xiāng)鄰這些年來的關(guān)照,這里有少少東西以謝各位?!?/br>店伙從側(cè)門里拖出一箱子酒醋醬油、干鮮果品、點心干貨散給鄉(xiāng)鄰,算是主人家一點小小心意。街坊和來買東西的人都贊道:“這家主人真是慈善人,養(yǎng)的這仆人也是個義仆?!?/br>雖然以后沒有便宜東西買了,可這兩天從他家看的熱鬧就不少了,又是看著就痛快的好事,那家主人最后還給他們散了東西,也足見鄉(xiāng)鄰之情了。崔家伙計從院子里牽出兩車將有八十余兩的吃食、調(diào)料,繞了小半個京城,慢悠悠地朝南關(guān)養(yǎng)濟院駛?cè)?。街坊鄉(xiāng)鄰也跟他們繞出老遠,邊走邊跟路旁閑人說他們家要捐濟孤老的事。一路上越跟人越多,消息越傳越遠,半座城都知道崔氏南貨店關(guān)門了,那些沒賣掉的貨主人不肯擺個攤子再賣,直接送進了城外養(yǎng)濟院。不知多少人后悔沒在他家多買些東西;也有人非議這家主人不會做生意,好好的東西竟寧可舍了出去,也不再折些本錢賣給他們這些肯出銀子的。而那些鄉(xiāng)老、讀書人聽了這消息,出于政治正確,倒都要夸他們家一句慈善仁德,濟困扶貧。這消息沸沸揚揚地傳了兩天,滿城都議論起了這個原本不聲不響,貨物也平平,卻在臨關(guān)門忽地燒陳貨、捐濟孤老,像焰火似的爆出轉(zhuǎn)瞬輝煌的店鋪。還有許多人在關(guān)閉的店門外徘徊,想看看那家店是何人接手,新店主做什么買賣,有沒有崔家那個少主般的仁心與風骨。兩天后,他們終于等到了從城外迤邐而來的車隊。車里下來兩個穿著繭綢衫,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中年人,默默地敲開側(cè)門,與一個守著店的年輕伙計交接。這些人像是大家嚴苛教導出的仆人,都不多話,街坊們問什么,也只答一聲:“待會兒就知道了?!?/br>這些閑人哪里肯等,見他們不說,就自己扒著側(cè)門看。只是側(cè)門離卸貨的地方太遠,看了半天也只能見到車上的伙計們下來,搬了許多側(cè)面一邊直立、一邊前傾的古怪博物架子進店面,而后又幾人抬著一箱箱封著黃紙封條的貨品下來。他們看不見箱里是什么東西,只能看到店伙在地上鋪了長木板和滾木,將沉重的箱子奮力推到店面后門里。幾輛大車都進去后,院子側(cè)門被那個守店的伙計從里面關(guān)上,看熱鬧的沒的可看,也問不著那些伙計,只好又回前門去。前門卻已經(jīng)打開了,門窗大開,露出一個空蕩蕩的大堂。店前人頭攢動,已經(jīng)沒了他們站的地方。這些人擠不進人群里,急的在后頭直喊:“眾位鄉(xiāng)親讓一讓,我們是先來的,只是在他家側(cè)門耽擱了一下子。那里究竟是賣什么的,也叫我們看一眼!”前面的人只管在店門口擠,哪個肯讓。他們只得豁著個兒往前擠,一邊擠一邊罵前頭的人沒見過世面,為了點兒什么東西也能擠成這樣。擠得他們巾帽也掉了,鞋腳也臟了,衣裳上的小掛件都不知少了多少,才終于湊近到門前,從人頭和帽子縫隙間看見了墻上掛的畫。只一眼掃見那并不完全的畫面,進來這一路上挨的踩、挨的擠就都值得了。畫中佳人正是他們在里看過不知多少回,還買了畫箋賞玩過的小喬和孫夫人。此時卻叫人畫成了真人般大小,掛在墻上,活似兩個真美人兒站在柜臺后。美人面上并沒像書里印的那樣濃施額黃、兩頰暈酒,只淡淡檀妝,白”粉敷額,全憑本身國色之容從清淡中透出一團哀婉戚艷。前面看得清楚的人大叫:“那白衣的是小喬,紅衣的是孫夫人,顏色真如生人,令人觀之亦欲心碎!生逢亂世,命若飄萍,真是可惜了吳國這一對絕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