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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得已,并不是出自她的本來心愿。她不想殺人,當(dāng)年不想,現(xiàn)在更不想。更何況今天的情勢雖然重大,卻未若當(dāng)年之兇險迫切,大可不必由她親自出手。那么,又該假手于誰呢? 大玉兒將后宮嬪妃在腦海中逐次點了一遍名: 當(dāng)年佟佳平湖有孕時,曾經(jīng)幾次遇險,九死一生還落了個三阿哥早產(chǎn),論起來,最可疑的人莫過于慧敏與遠(yuǎn)山,或者寧妃也有份兒,當(dāng)然如嫣進(jìn)宮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上次三阿哥玄燁得痘,正是寧妃率先提議送他出宮的,說是怕過給二阿哥福銓,遠(yuǎn)山又在一旁落力幫腔,巴不得三阿哥出了宮就別再回來; 這次四阿哥慘死,遠(yuǎn)山仍然難逃其咎,而娜木鐘更是罪魁禍?zhǔn)住?/br> 若想借刀殺人,除去董鄂妃,就還得著落在這幾個人身上。只是如嫣是個草包,非但不能指望她成事,更要將她瞞得死死的,以免泄露風(fēng)聲;寧妃膽小怕事,打個邊鼓還可以,難成大事;娜木鐘卻是心狠手辣,又是對董鄂妃恨之入骨,巴不得將她剔骨剝皮祭奠兒子博穆博果爾的;慧敏從前已是無法無天,如今打入冷宮,更是無所顧忌;遠(yuǎn)山雖然貴人封號仍在,也就和進(jìn)了冷宮差不多,都是除死無大礙的。 想來想去,最好的人選正是懿靖太妃娜木鐘、廢后慧敏和鈕鈷祿遠(yuǎn)山三個,只要制造機會讓她們與董鄂妃時常單獨相處,不愁她們不會主動出手,一犯再犯的。 靜夜里,銅壺滴漏的聲音特別悠長清晰,大玉兒黯然長嘆,眼前浮現(xiàn)出董鄂妃那傾國傾城的絕色仙姿,"傾國傾城"?不,她是絕不會允許大清國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妃子而傾倒的!除妖平叛,這是她身為皇太后的責(zé)任所在,不容推卻。她推開被子,披衣走到窗前,看著外面圓白的一朵大月亮,冷清清地流下兩行淚來。這淚,是為了董鄂妃而流,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順治而流。 大玉兒不能預(yù)知,對付了董鄂之后,該拿自己的皇帝兒子怎么辦?她平生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踟躇而又確定:董鄂必須死,可是福臨,福臨在董鄂妃死了之后,還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嗎? ☆、第二十二章 宛若化蝶 綠腰終于重新回到額駙府,幾乎有種隔世重來的感覺。那天,她摟著兒子吳青坐在八寶絡(luò)絲軟轎里,緊跟著建寧的朱輪華蓋車一路招搖,只覺這情形好不熟悉。她想自己到底是等到這一天了,終于重新回到額駙府,名正言順地做夫人——不,事實上她如今的境況和理想還有一點出入,就是她的身份是奴非主,仍然屈居于建寧之下。 她忍了三年,等了三年,日日夜夜想著的就是回到額駙府當(dāng)家作主,如今這理想實現(xiàn)了一半,并不會使她見好就收,相反,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所有的想象都是合情合理、切實可行的,而且也讓她更加焦慮——成功在即比全無希望更令人迫切?,F(xiàn)在離成功只差一步,這一步,要怎么樣邁出去呢?綠腰將寶押在吳應(yīng)熊父子身上。她很清楚建寧饒過自己是看在吳青份上,"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是從古至今顛撲不滅的真理,滿洲格格也不能例外,誰讓她嫁給了漢人為妻呢。從前格格膽敢賜自己毒酒是因為自己還沒生下吳青,現(xiàn)在自己做了吳家長子的娘,兒子就是自己的護(hù)身符,既然后顧無憂,那就前程在握了。不過如今額駙不在府里,自己總得稍忍時日,先站穩(wěn)了腳跟,等到額駙回來才慢慢地設(shè)法,總有一天會除去建寧而代之,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吳夫人的。 重回額駙府,與建寧同室共處,平分秋色。綠腰為此早早地做好了諸如兵來將擋、逆來順受的一切準(zhǔn)備,然而進(jìn)府后才發(fā)覺建寧并沒有為難她,甚至不曾斥罵她。建寧照足漢人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命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稱她作"綠姨娘",安排她住在廂房,卻讓吳青跟著自己住在上房,親自教養(yǎng)。 那吳青也奇怪,自從住進(jìn)額駙府,便每天粘著建寧,早晚請安,恭敬乖巧,凡讀書寫字一教就會,過目不忘,又特別喜歡看戲。雖只是三歲大的孩子,并不知戲文里說些什么,然而一聽弦子響便手舞足蹈,若合音律,連紅袖都說:"這孩子跟格格真是特別的投緣,不像庶出,倒像是嫡生的阿哥。" 綠腰聽了,說不出是悲是喜,她希望兒子在府里的地位越牢靠越好,生怕家人輕視了他,不把他當(dāng)少爺看待,知道兒子喜歡看戲,她心里是緊張的,生怕別人說他到底是戲子生的;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把吳青的種種與她聯(lián)系起來,就好像吳青跟她這個人沒關(guān)系似的,又滿心不是滋味兒,琢磨著格格莫不是想籠絡(luò)了吳青,再對付自己吧?先把自己的兒子變成她的兒子,再把兒子的爹迷惑了心神,準(zhǔn)是這樣。她盼著額駙早些回來,等額駙回來了,一切便將水落石出。"君為臣綱,夫為妻綱。"雖然格格為君,可是額駙是夫啊,只要額駙爺最疼的人是自己,自己就有機會占格格的上風(fēng)。 如此相安三個多月,終于盼得吳應(yīng)熊從云南回來,風(fēng)塵仆仆,滿面于思,倒像出門三年一般。建寧命綠腰母子暫不露面,自己率著家下人等迎進(jìn)門來,侍候著洗臉更衣,在暖廳里設(shè)下宴席,接風(fēng)洗塵,又令人捧出戲單子來,請額駙點戲。吳應(yīng)熊笑道:"你明知我不擅此道,況且一路上兵荒馬亂,正是頭昏眼花,不如改日再唱吧。" 建寧道:"寡酒無歡,就算不唱全本,清唱兩曲也好。我也知道你不大知道戲,所以替你點了兩出,就是"明修棧道"和"暗渡陳倉"如何?"吳應(yīng)熊笑道:"我雖不知戲,也知道些名目,格格說的這兩個卻是耳生得很,在戲里果真有嗎?"建寧道:"怎么沒有?不光這個,還有"瞞天過海"和"混水摸魚"哪。"吳應(yīng)熊道:"依格格說來,"三十六計"竟條條都是戲目了。" 建寧冷笑道:"也不光是"三十六計",用詩題做戲目的也多著呢,額駙既知道戲目,應(yīng)當(dāng)聽過"楚王愛綠腰"和"吳山數(shù)峰青"吧?"吳應(yīng)熊聽了這句,已知必有緣故,心下栗栗,便不答話。 紅袖在一邊故意笑道:"格格記性一向好,怎么獨獨記不住這一句?連奴才都知道是"楚王愛細(xì)腰"。"建寧道:"明明是綠腰,你不知書,別胡說。"紅袖笑道:"我雖不知書,卻知道禮。要不,額駙評評看,到底是個什么"妖"???要不就干脆是個"狐妖"?" 兩人一唱一和,吳應(yīng)熊心知東窗事發(fā),在劫難逃,只得勉強回道:"是"楚王愛細(xì)腰",格格記差了。"紅袖將手一拍道:"是吧?我就說不是綠腰,是"狐妖"。"建寧道:"說對一回,就興頭成這樣兒?怎么又冒出個"狐妖"來了?"紅袖笑道:"格格說過,聽?wèi)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