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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大清公主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4

分卷閱讀154

    額駙準備行李。吳應(yīng)熊雖然詫異,不及多想,只連日將府中值錢擺設(shè)與自己收藏的古玩玉器分批挪出來當賣,悄悄交給二哥募集糧草,又借口同行未免目標太大,不如兵分兩路,在云南會合,請二哥押運先行,自己再籌些餉銀隨后追上。二哥見他在短期內(nèi)籌集如此巨資,十分高興,并無猜疑,當即約定了會面地點,就此別過。

    又過數(shù)日,吳應(yīng)熊打聽得二哥確已起程,方向國庫領(lǐng)了餉銀路資,帶領(lǐng)一隊精兵南下。建寧先于府中設(shè)宴餞行,又特地坐著朱**車一直送出城去,眼望著丈夫騎在馬上,揚鞭絕塵而去,方望著背影灑了幾滴淚,回頭說:"走吧,是時候去大柵欄胡同看看了。"

    大柵欄胡同就和北京所有的胡同一樣,都是狹長曲折,深藏在高宅深院之間的;而綠腰住的四合院也正像建寧所猜測的四合院一樣,照壁儼然,垂花門廊,院子里一畸菊花,幾棵垂柳,下面設(shè)著石幾竹凳,幾個仆婢穿梭,貓兒狗兒打架,窗子里時時傳出小童的朗朗書聲,那是吳青——吳應(yīng)熊與綠腰的獨子,他今年三歲,剛請了老師開筆,只會一部,每天早晚背誦。

    和建寧猜想的不同的是,這院子雖是吳應(yīng)熊置給綠腰母子居住的,一應(yīng)吃穿用度也都是吳應(yīng)熊支付,但他來的次數(shù)并不多,而且從不過夜。原來早在綠腰出府之時,就已經(jīng)有了身孕,那時建寧正在氣頭上,吳應(yīng)熊惟恐建寧知道了更要惱火,只得暫做隱瞞,且趁著建寧進宮之際冒死將綠腰送出府去,為的就是要保住她母子性命。次年春,吳青出生后,吳應(yīng)熊曾答應(yīng)綠腰,既然不能給她名份,若她想離去,自當陪送嫁妝為其擇嫁。然而綠腰斬釘截鐵地說,不在乎什么名份地位,只要能親手帶大吳青,哪怕一年里與吳應(yīng)熊見上一面也是情愿的。話說到這一步,吳應(yīng)熊沒有理由再逼她另嫁,只得在大柵欄置了這份家當,金屋藏嬌。

    這情形在別人也許是種幸運,所謂"齊人之福",然而在吳應(yīng)熊,卻是一種折磨。他心中的至愛始終是明紅顏,后來違心地娶了建寧,又在苦悶中納綠腰為妾,本來已經(jīng)覺得慚愧;及至后來送綠腰出府,又不知不覺與建寧發(fā)生了真感情,就更加覺得虧欠,每每背著建寧來大柵欄看綠腰,都覺得仿如偷情,既不忠,亦不潔;尤其面對一天天長大的吳青,聽他奶聲奶氣地喊"爸爸",教他學寫"禮義廉恥信",只覺如芒在背,失德敗行,實非君子所為。

    他一直很矛盾,既想找個時間把真相對建寧實言相告,又擔心她受不了這種背叛,巴不得一生一世瞞住她。建寧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每得到一點快樂都恨不得當作禮物般緊緊摟住,生怕被人搶了去。看著她那種天真嬌憨的樣子,吳應(yīng)熊常常覺得心疼,隨著他對這個小妻子了解的加深,他已經(jīng)越來越喜歡她、疼惜她、甚至愛上她了。他總想給她多一點快樂,多一點疼愛。而她又是那么容易快樂,容易滿足,同樣地,也容易被傷害。而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傷害她,他只有對她隱瞞,年復一年地隱瞞下去。

    如果在建寧和綠腰之間必定要傷害一個人,在情在理,他都只能選擇綠腰。他只有委屈綠腰,告訴她:他不能給她名份,他不想再對不起建寧,所以,他只有將她藏身在四合院中,寂寞終老。

    綠腰痛快地答應(yīng)了,沒有一絲遲疑。然而綠腰的心里,卻從來沒有服氣過。她是綠腰,情愛舞臺上永遠的主角,世間獨一無二的尤物,比公主更加尊貴的落難佳人。曲子詞里到處都是"小姐落難、英雄救美"或者"公子落難、佳人垂青"的故事,這使綠腰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堅信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會守得云開見月明。

    盡管,一連守了三年都沒有見到任何翻身的機會,然而衣食無憂的生活使她盡可以繼續(xù)自己的幻想,毫不為難地將這等待堅持下去。這漸漸成為一種理想,一種信仰,甚至是一場大義凜然的戰(zhàn)爭——建寧生為格格,嫁為福晉,而自己偏偏一出世就是身為下賤,開口奴婢,閉口該死,憑什么?自己的相貌不如格格秀麗嗎?自己的才情不如格格端雅嗎?還是自己的性格不如格格溫柔?

    綠腰從不懷疑,只要給她機會,和建寧易地而處,她一定會做得比建寧更好,更像一位知書識禮的格格,德容言工的夫人;然而建寧,只怕多活一日都難。她懂得什么,只知道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算掛一只餅在她頸上,都還要人家?guī)退D(zhuǎn)到前面來才曉得吃。

    尤其是在這個小小的四合院里,每個人都視綠腰為主人,喊她做"太太",吳青做"少爺",從沒想過還有另一個"夫人"存在的時候,綠腰的理想就變得更加真實親切,幾乎觸手可及。她對自己說,出頭的日子就快來了,很近了,說不定就是明天,說不定明天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那天在繡莊遇見紅袖,她最初也是慌張的,因為身份見不得光,但她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她可是額駙公開收房的妾侍,如今又做了他兒子的母親,她比建寧更像一個妻子,有什么好怕的?當年建寧逼她喝毒酒她都可以死里逃生,難道現(xiàn)在額駙爺會置她于不顧嗎?只要額駙在,相信格格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她早已忘了當初建寧賜她的并不是真正的毒酒,更忘了在賜酒之際她是怎么樣涕淚橫流地乞求,她的記憶按照自己的心愿重組了,那重新修飾過的印象中,她自己是何等的剛直不屈,額駙是何等的情深意重,而格格又是何等的黔驢技窮,措手無策。額駙送她出府一幕的戲劇性與艱難度在記憶中被無限地擴大了,她想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無論她遇到什么樣的危難,額駙都會及時出現(xiàn)并救她脫險的。

    因此種種幻想,當建寧帶著眾家丁忽然駕臨四合院時,綠腰只是略感驚慌,更多的竟是奇特的興奮與期待,這三年的生活太平淡太安逸了,她早就巴不得出一點事情,不管是什么樣的事,只要夠刺激夠意外就好。更何況,公主的駕臨并不意外——她早就在幻想中預演過千次萬次了。

    綠腰堪稱嬌媚地請了安,鶯聲嚦嚦,有如念白,又牽著兒子的手命他跪著喊建寧"額娘",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這孩子叫吳青,三歲了,還沒給格格請安呢。"又傳令所有的人出來給格格磕頭,并且教訓說不能像漢人那樣問好,得行旗人的禮,別叫人笑話咱們不懂規(guī)矩。她揮灑自如地表演著,早把滿院子的人看得呆住了。

    此前額駙府這邊只有紅袖一個人知道綠腰的存在,等進來院子看見綠腰已經(jīng)心中栗栗,待見了吳青,更是目瞪口呆,連吳管家都在心中暗暗叫苦,不知今兒唱的是哪一出;而四合院的人從不知道家主"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