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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紅姑娘來遲了,罰你先奏一曲?!?/br>柯綠華坐在船尾,彈了一首杏紅最拿手的南歌二調夕露霑芳草,曲調一樣,神韻比之杏紅高出何止十倍,在座諸人聽得如醉如癡,粗豪如武夫黃大人,端著酒杯也忘了飲酒。她奏完,正要起身離座,坐客中一書生搖頭晃腦地道:“杏紅姑娘如此神技,今天才得聽聞,真是一大憾事。這位黃大人就要出京打仗,不知道杏紅姑娘能不能給黃大人特奏一曲,以壯行色?”柯綠華拿眼看向挽笛,見他點點頭,只好坐下,微一沉吟,彈了一曲【柘枝引】,其辭道:“將軍奉命即須行,塞外領強兵,聞道烽煙動,腰間寶劍匣中鳴?!鼻僖粜蹨?,配著她柔美的嗓音,但覺余音縈繞,久久不絕。第六章柯綠華替杏紅救場一天,名動公卿,公私筵宴的請貼如雪片般飛來,杏紅嗓子好了之后勉強出席幾場,飽受譏嘲,只得再求柯綠華。“meimei,你頂替我的名字,不算入了樂籍,將來想走拍拍手就走了,沒啥損失。賺了錢,我只收兩成,余下的你拿著,救了我也成全你,你就答應我吧?”歌伎有官伎家伎之分,都要在官府登記才許做生意,入了籍的歌伎人稱樂戶,地位低下,與娼妓并稱。柯綠華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并不是她瞧不起樂戶,奴仆與樂戶分不清孰高孰低,但因為她是婢仆,李昶那樣的惡人就可以對她為所欲為,遑論賣笑的歌伎呢?她任憑杏紅如何勸說,打定主意不答應,后來急得要搬走,杏紅才罷了。轉眼在京城住了半年。這天她教琴回來,見杏紅雙目紅腫,在房中垂淚。杏紅為人大而化之,很少落淚,柯綠華不由得嚇了一跳,忙問杏紅怎么了,杏紅只低頭沉默不語,挽笛一旁哭道:“今天中午jiejie出場,碰到上次那位黃大人,他認定jiejie是冒充的,當著許多人的面砸了jiejie的琴,還說他要到官府削我們的籍。柯姑娘,你上次給他唱的那首【柘枝引】他記住啦,聽說這人在北邊跟著舒元帥使燕王吃了敗仗,現(xiàn)在是朝廷里的紅人,我jiejie要是被削了籍,我們一家人可怎么辦呢?”柯綠華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如果杏紅真被削籍,豈不是自己所害?她急道:“我去見那位黃大人,告訴他是我冒名頂替,你們別擔心啦!”杏紅挽笛聽了,也只有這一個辦法,都點點頭,挽笛道:“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舒元帥府的筵宴要到半夜才散,我?guī)е阃低嫡业侥俏稽S大人,跟他說清楚?!?/br>兩個人急急出門,到了舒元帥府上,已經是黃昏時分,仆人認得挽笛,讓他進去了。走到宴會廳,挽笛對黃大人的隨從說有事見黃大人,那隨從傳話進去,等了良久,黃大人才醉醺醺地走出來,柯綠華忙上前施禮,黃大人看見她,眼前一亮大叫道:“杏紅姑娘,怎么是你?”柯綠華忙道:“不,大人,我不是……”她話還沒說完,這黃大人大掌一撈,將她擁進宴客廳,對里面大聲嚷道:“你們看,這才是我說的那位杏紅姑娘?!崩锩婢坪ǘ鸁岬奈鋵⑷迳稽S大人這么一嚷,都安靜下來,齊齊看著宴客廳門口的柯綠華。柯綠華忙低頭道:“民女柯綠華,曾代替杏紅姑娘為黃大人彈奏一曲,讓大人誤會了,民女罪該萬死。大人,此事錯不在杏紅姑娘,您不要怪罪她吧?”黃大人哈哈大笑,一邊拉著她進廳一邊道:“不怪,不怪??鹿媚?,你上次給我寫的那曲,他們可羨慕死了,今天舒元帥在座,你要再露一手絕技給元帥啊?”話剛說完,一張琴已經擺在柯綠華面前。柯綠華見上座坐著一位相貌威武滿面虬髯的中年武將,應該就是所說的舒元帥,滿座權貴都看著自己,其勢不得不彈,她胡亂奏了一曲即起身告辭道:“民女告退。”上座那舒元帥本一直盯著她看,此時見她要走,開口阻道:“慢??鹿媚?,我府中正缺一位琴師,你今天不必回去,留下來住一夜。”聲音響若洪鐘,臉上倨傲的態(tài)度與其說是挽留,不如說是命令。柯綠華大吃一驚,幾個魁梧彪悍的隨從在舒元帥話音一落時就走上來,硬將她拉到內室,關上門之前,一個一臉兇相的大漢對她道:“梳洗一下,大人宴席罷了就會過來,要小心伺候知道么?”言下之意似乎是要她侍寢。柯綠華又驚又怒道:“你們居然敢強搶民女?”那些人根本不理會她,闔上門走了??戮G華用力拍門,門已從外面被掛上,任憑她怎么拍打也開不開。她喊了半天,無人理睬,心灰之余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哭得力倦神疲,再也沒了力氣,兀自抽噎不停,剎時間腦海中閃過空慧師傅說的,世上的事總是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可她這樣從未做過孽的人,怎會這樣倒霉?而那些罪惡滔天的惡人,依然逍遙自在地害人?突然,一點異樣的聲音引開她的思緒,她心里一驚,慌忙跳起,顫聲道:“誰?誰在那兒?”無聲無息,隔了一會兒,異響又起,柯綠華聽得分明,她心里一橫,猛上前掀開床底圍帷,黑漆漆的床底只見一雙寒冰般的眼睛。那人看見她時似乎也吃了一驚,及至借著燭光看清她的相貌,眸光一閃,健臂伸出,將柯綠華拽進床下。床下竟然有一條地道!有人拉著她雙腳將她扯進去,饒是她生性沉靜,此時也嚇得花容失色,失聲欲喊,聽見一聲低喝道:“快打昏她!”她后頸重重地挨了一下,昏了過去。醒過來時感覺自己坐在馬背上,一雙大手摟著她,風馳電掣般地在荒野里奔馳。明月在天,四野寂無人聲,要不是夜風吹得她肌膚發(fā)涼,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你醒啦?”身后那雙大手的主人感覺到她動了一下,對她道。聽到這個聲音,柯綠華不由得脊背一僵,回頭看去,見跟自己共騎的人居然是李昶!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不顧命地掙扎,李昶雙臂收緊,像兩道鐵鏈般箍得她動彈不得。“你放開我!”柯綠華大叫,李昶不理她,只是不讓她動彈,一徑策馬狂奔。后來她叫不動了,眼睛瞪著馬頭的前方,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帶到哪里,眼前黑沉沉的夜,就如自己的命運一般不可知。偶爾李昶會在某個破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