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思這才想起一事，對阿笙怒道：“你與方傳志還是不信我，對不對？鄭清歡出事時，你們怎會在他房里？”

“你安靜些?！卑Ⅲ媳芏徽劊D(zhuǎn)對狄松道，“周玉明為人卑劣無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若與他勾結(jié)，倒好對付了?！?/br>
羅成向他面前一探，望著他雙唇笑道：“小阿笙，你這張嘴呦，真該時刻都讓人封上?！?/br>
阿笙將白思思拉至兩人中間，冷道：“你是王yajun易容假扮的么？露馬腳了。”

“你！”白思思杏眸圓瞪，不知該惱二人對她視若無睹，惱羅成舉止輕浮，還是惱阿笙拿她做盾牌，只能氣沖沖靠在門上。

羅成哈哈一笑，退了回去：“阿笙也會說笑話了。大哥只是有些醉了?！彼鲱^望著夜空，云霧遮擋了月亮，縫隙中漏出點點暗淡星光，天和海連成一片，這艘船似在無盡的黑色中航行。羅成輕聲道：“喝了今夜的酒，我與你兩個的恩怨一筆勾銷，往后大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無顧忌?！?/br>
阿笙道：“是誰殺了清歡？”

羅成道：“你懷疑王yajun易容上了這艘船？”

阿笙道：“是借此威脅鄭掌門嗎？先殺清歡，下一個是鄭清寧？若是如此……”

羅成道：“我猜他們誰也搜不出。這艘船上只有咱們這些人，兇手必定是其中一個。王yajun會藏在船上么？若是如此……”

阿笙緘口不言，不知不覺又開始咬指甲，不小心咬出了血，方想起傳志叮囑，將手指藏入袖中。過得片刻，羅成道：“想不到獨孤一刀私底下是那副模樣。咱們守在門外，他若從另一側(cè)的窗戶逃了出去，如何是好？”

阿笙道：“狄姑娘不能受風(fēng)，那側(cè)的窗戶已擋上了。他只要搬動木板，必然會有聲音——清歡一落水，我們便出去了，卻沒有瞧見甲板上有人。他應(yīng)當(dāng)是從兩舷逃走的，溜回自己窗下逃入房中，再從門口出來，便不會引人懷疑?！?/br>
羅成道：“從房頂走也未嘗不可。”

阿笙搖頭：“船上不比岸上，屋頂只有薄薄一層木板，船身又晃得厲害，腳步聲很容易被人聽到?！?/br>
“若此人快如狄松，走哪條路都暢通無阻?！?/br>
“不是狄大俠?！?/br>
羅成失笑：“你怎如此信他？”

阿笙道：“于情，我信得過狄大俠的為人。于理，他沒有理由。你也瞧見了，他視狄姑娘若珍寶，藏寶圖還在鄭掌門手中，這時殺了清歡，是要斷送狄姑娘的性命。再者……”他話到一半，挑眉冷道：“我何必事事都告訴你？是誰下的手，你心知肚明！”

羅成連連擺手：“老羅我對天發(fā)誓，對此事一無所知。你倒不如想，這船上誰有理由殺他？依我看，倒不如殺幾位掌門人哩！拿清歡威脅鄭竟成，如何拿得到天下至寶？那是武林盟的東西，船上這十二位人人有份，鄭竟成一人可做不了主?！?/br>
阿笙冷哼一聲，凝神細(xì)思。羅成打量著他面容，笑道：“小阿笙，你生氣的模樣倒比平時更端麗可愛。像極了我一位故人——你身上怎這樣香？好聞得很?！?/br>
這話毫無意義，阿笙只當(dāng)沒有聽見。白思思冷道：“你生來就這么油嘴滑舌，惹人生厭么？”

羅成瞥她一眼，忽的嘆一口氣，柔聲道：“白姑娘若不喜歡，我便不說了。今夜的事，讓你害怕了吧？你放心，我拼死也要護(hù)你周全?！?/br>
他驟然換了一副面孔，嚇得白思思連退兩步，躲在阿笙身后，漲紅了臉道：“你胡說什么鬼話？我同你很熟么？”

他兩人你來我往斗起嘴，阿笙只當(dāng)聽不到、看不見。

清歡情況危急，素云與秦箏不敢有絲毫怠慢，有條不紊為他包扎、煎藥、療傷，都忙得滿頭大汗。傳志不敢高聲說話，生怕驚擾二人，乖乖立在門口。李審之、孫百寧兩人亦少有言語。夜色下，李審之一襲黑衣，手持□□守在另一側(cè)，似一尊黑面門神，凜然不可侵犯。站得良久，傳志忽想起一事，問孫百寧道：“前輩，宋姑娘她……可還好嗎？”

孫百寧道：“她同鏢局的兄弟們一起回關(guān)中去了。”

“那便好，她自年幼起便孤苦無依，這時候回到家鄉(xiāng)……”

孫百寧打斷他道：“輪得到你來假仁假義？姓付的殺了琳兒兩個哥哥，害她流落他鄉(xiāng)，這等血海深仇，只要他一人償命，未免太過輕巧！若非琳兒阻攔，你小子早已人頭落地！莫同我說話，當(dāng)心老子忍不住殺了你?！?/br>
傳志當(dāng)即噤聲，站得離他遠(yuǎn)些，聽著海上風(fēng)浪之聲，心道：要是果真如阿笙所言，他爹爹對方家見死不救，那秦茗也算是我的仇人?？蛇@與阿笙有何干系？十八年前，他還是個不能走路的小娃娃。宋姑娘要報仇，與我也沒什么干系……不對不對，若不是因為我，九叔豈會前去關(guān)中？若爺爺沒有借我的滿月酒大宴群豪，落梅莊的慘禍或許根本不會發(fā)生。孫前輩想要殺我，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倘若我和宋姑娘交好，她的兩個哥哥怕是死不瞑目。

他原本是在發(fā)呆，漫無邊際地想，到此時忽一個激靈，想到一事：我同阿笙這樣好，九叔怒不可遏，我的爺爺和爹娘，又會如何想？不對不對，我早已想清楚了，便是死，也要同阿笙死在一起。

夜風(fēng)吹得人臉頰生疼，他抹一把臉，心想不知阿笙此刻在做什么。

將近寅時，眾人方重新聚在一起，細(xì)細(xì)找了半夜，這艘船上再沒有別人，而清歡仍舊生命垂危。

阿笙道：“既是如此，諸位歇息時還請閉好門窗，多加小心?！?/br>
林白鶴道：“鄭掌門以為如何？”

鄭竟成似疲憊不已，稱一切依阿笙所言，又請羅成、李審之、清寧后半夜保護(hù)清歡，傳志當(dāng)即毛遂自薦，鄭竟成任他去了。羅成但笑不語。

眾人散去，阿笙問傳志可還有精神，傳志心頭一暖，想起將才想到的事，情難自禁擁他入懷，喃喃道：“不管發(fā)生了怎樣的事情，我都要同你在一起?！鼻鍖幾苑恐型娺@一幕，微微一笑，低下頭去。

清歡被安置在素云房中，乃右舷戊室，阿笙要回房，需先繞至中庭再向后，傳志不忍他走路，正想一把將人抱起，又怕他惹他不快，生生停下。

阿笙看他一眼，攤開手道：“喝得頭暈，今夜也著實累了。”

傳志莞爾，將他打橫抱起，怕夜風(fēng)寒冷，要他臉頰貼在懷中，笑道：“等咱們回去了，也為你做一件狄姑娘那樣的披風(fēng)?！?/br>
這人從不知何為見好就收，非要多說兩句惱人的話。阿笙暗自嘆息，直到回房，傳志關(guān)緊窗子要離去時，方道：“旁人怎樣待我，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br>
傳志不知他所謂何事，道：“是因為羅大哥么，他又為難你了？我今夜定牢牢守著他——我得回去啦，你快歇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