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掌門的事，隨后追究不遲。我只想問羅大哥，你與王yajun是何干系？你登上這艘船，又有何目的？再者，那日在墓園，你為何要救白思思？”

阿笙的兵刃距心頭不過半尺，羅成一手捏著酒杯，打量起杯上花紋，泰然自若道：“阿笙，以你的本事，殺得了我么？”

阿笙道：“不?；蛟S我與傳志拼死一戰(zhàn)，可有勝算。”傳志拔出刀來，太過用力，握得指節(jié)咔啪作響。

羅成不動，他二人亦不肯動手。如此對峙良久，羅成長嘆一聲，輕笑道：“阿笙，你如何猜到了王yajun身份？這話可曾對別人提過？”

“那是殺頭的罪。沒有十分的把握，不敢妄言。”

“那便好。”羅成笑道，“你兩個(gè)何苦要上這艘船？哥哥身不由己，要做許多違心的事，卻也是真心實(shí)意希望你兩人平安。”

傳志急道：“阿笙說的都是對的么？”

羅成抬眼，正要答話，外頭忽傳來“撲通”一聲，似有東西落入海中。三人相視一眼，一同起身趕向門外。

船頭只有兩盞油燈，夜色籠罩下，什么都瞧不分明。羅成提燈查看，鄭竟成、狄松與莫負(fù)雪也先后走出，問他們發(fā)生了何事。幾人在甲板上搜尋一周，莫負(fù)雪在船頭右舷處顫聲道：“快、快來！這里有血！”

自甲板到船舷上，飛濺了一串血漬，莫負(fù)雪提燈向外探了探身，外側(cè)船身上，亦沾染了一塊鮮血。羅成抬指一抹，還是溫?zé)岬模娙艘姞?，皆震驚不已。阿笙急道：“停船掉頭，有人落水了！”

羅成道：“傳志去拿繩子，莫掌門把大家伙都叫起來！要云大夫帶上藥箱！”

甲板上當(dāng)即亂作一團(tuán)。賀方要水手停船，問過羅成那人落水的時(shí)辰，當(dāng)即脫下外衫，將長繩系在腰間，躍入水中。

不多時(shí)，船上眾人陸續(xù)趕來，傳志兩手握緊繩索，環(huán)視一周，擔(dān)憂地望向秦箏：鄭夫人與狄姑娘受不得風(fēng)，都在房中，眼下只缺了一人。長繩一動，傳志大喜，與羅成等合力將賀方拉上，他背負(fù)一人，白色衣裳已給血水染成了粉色，脖頸上一道刀傷，仍血流不止。秦箏看清他面目，身子一軟，跪倒在地。清寧與鄭竟成亦大驚失色。

那人竟是清歡。

素云眼疾手快，當(dāng)即為他止血診脈，見秦箏紋絲不動，喝道：“快來幫忙！他還有氣！”

秦箏魂不守舍，手忙腳亂上前幫忙，阿笙與傳志不約而同看向彼此，心道：既不是羅成，也不是鄭竟成，這艘船上還有別人。

袁昭玉驚道：“誰會下這等狠手？分明是想要了鄭小俠的命！”

林白鶴面如菜色，強(qiáng)顏歡笑道：“袁幫主，莫忘了咱們是在海上，那個(gè)人……”他遲疑不言，眾人面面相覷，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殺人的兇手，正在這艘船上；更可能，就在他們當(dāng)中。

阿笙道：“諸位可肯聽晚輩一言？”

鄭竟成道：“這種時(shí)候還何必在意晚輩、前輩……”他垂下頭去，身子不住發(fā)抖，顫聲道：“你講吧，你、你可是看到了殺人兇手？”

阿笙搖頭道：“我與傳志在羅大哥房中，聽到清歡落水，便沖了出來，甲板上空無一人……倒也未必，燈光暗淡，那人或許會躲在暗處。此地距海岸已遠(yuǎn)，海水冰冷，他若跳入海中，唯有死路一條；我們也只聽到了一次落水聲，是以此人仍在船上?！彼抗庾员娙四樕弦灰粧哌^，緩緩道：“不如我們分頭將這艘船上上下下搜查一遍，將他揪出來。若是找不到他……那他必定在我們當(dāng)中?！?/br>
莫負(fù)雪冷道：“你是懷疑我們么？”

阿笙道：“莫掌門當(dāng)時(shí)人在何處？”

“我與楚掌門喝酒，我倆都喝醉了，我一回房便聽見鄭小俠落水，沖了出來。要不衣裳怎還齊整整穿著！你若不信，楚掌門為我作證?！?/br>
楚鈺連聲稱是，期間不住打噴嚏，緊緊拉著身上絨毯，低聲罵道：“老子頭一次坐船，頭暈?zāi)X脹，半條命都要丟了，哪里殺得了一個(gè)少年人！”

阿笙道：“看清歡的傷口，那人是從背后傷人的。”他退在傳志身后，一手作勢劃他喉嚨，一手推他后腰，解釋道：“隨即推他入海。這樣殺人，一來衣不沾血，二來隱藏武功。只要出其不意，功夫平平如秦箏者，也能要了他性命。楚前輩所言有破綻。至于莫掌門，清歡落水時(shí)，你是單獨(dú)一人，楚老爺子如何為你作證？便是作了證，又如何證明，你二人不是同謀？”

莫負(fù)雪勃然大怒，拔出劍來：“要這么說，你與方傳志、羅成三人，也有殺人的嫌疑！這船上除了鄭掌門和鄭姑娘，個(gè)個(gè)都有嫌疑！”

阿笙道：“是。是以我們應(yīng)當(dāng)將這艘船搜查一遍，確認(rèn)船上是否還有別人。若有，莫掌門的嫌疑就能洗去大半。又因?yàn)槿巳硕加邢右?，搜查時(shí)，切不可單獨(dú)一人?！?/br>
莫負(fù)雪冷哼一聲，鄭竟成道：“阿笙說的是，便這樣做吧……素云大夫，歡兒的傷如何？”

素云眉頭緊皺，默不作聲。鄭竟成掩面道：“即是如此，還請各位不要告知夫人此事。經(jīng)由英雄盟會一事，她身體每況愈下，這兩日又得了風(fēng)寒，若知犬子……只怕承受不住。”

清寧拉過父親雙手，低聲道：“爹爹不要傷心，陳大夫是天下第一的神醫(yī)，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有事的。”

眾人紛紛附和，阿笙道：“甲板上風(fēng)大，先送清歡回房，云姨和箏兒為他療傷。亦要留兩人看護(hù)，以防兇手再來殺人?！?/br>
略一商議，仍以抽簽的辦法，要鄭竟成、南宮碧、阿柔守在鄭夫人房中；狄松、阿笙、羅成、白思思保護(hù)狄姑娘；傳志、孫百寧、李審之保護(hù)清歡與素云兩人；余下幾人分作兩撥，從航船兩頭細(xì)細(xì)搜起。原本是周玉明與狄松一道，他不肯答應(yīng)，說萬一狄松正是兇手，輕易便可要了他性命。羅成方站了出來。狄松始終冷若冰霜，似置身事外。

狄姑娘已經(jīng)睡了，聽聞外頭紛鬧，迷迷糊糊爬起身來，問發(fā)生了何事。狄松快步走到床邊，輕聲道：“不礙事，珩兒睡吧?！?/br>
狄珩咳嗽兩聲，兩手抓著狄松一指，重新躺下，喃喃道：“爹爹，我頭暈發(fā)熱，好不舒服?！?/br>
狄松摸她額頭，又探她脈搏，都無異樣，方道：“珩兒是暈船，爹爹抱著你睡?！?/br>
“太好啦，嘿嘿。”狄珩始終閉著雙眸，白色睫毛顫動不止。她將毫無血色的臉貼在狄松懷中，輕聲道，“我只是想要爹爹抱著?！?/br>
狄松道：“是。珩兒快睡?！?/br>
他聲音極輕極淺，仿佛害怕稍一大聲，便要震碎了懷里的少女。白思思愣神望著兩人模樣，默然無言。羅成看一眼阿笙，兩人拉著她掩門退出，守在門口。羅成笑道：“大哥這次是挺身而出，可不是同姓周的有何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