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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模糊之際,耳旁一陣清風(fēng)掃過,眼前閃過一道紅影,我頸間的力道頃刻間便松了些。我忍不住咳出聲來,卻仍掙扎著看著眼前的情形——是蒼柘。此時的他握著君齊的手腕,看似并未用力,但他確然是松開了手去。 “皇上,尤姑娘并不像對卓琳不利之人!” 君齊收回手去。我跌倒在地上,他冷眼將我看著,語氣仍是冷:“說吧,你是如何知道那些事的?” 我側(cè)眼看向他:“皇上莫非聰明一世,卻要糊涂這一時么?” 面前滾滾傳來巨大的壓迫感。 我輕聲笑開:“皇上千里迢迢尋至祁延門,不過是想親自將那君離帶回,好絕后患,從此穩(wěn)坐高堂,而今我都已經(jīng)說得如此明白,皇上莫非還要讓我從您眼下逃脫么?” 他眸色凝起。 剛剛阻攔了他的蒼柘也微微蹙起了眉頭,縱是身后的顏卓琳,也于我說出這話之后,傾身上前扶起了我,一邊扶還一邊掐著我的手腕。 在場眾人皆不是傻子,我把話說得這樣清楚,他們不可能還聽不明白,我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我才是他處心積慮想要抓到的前朝公主君離,而顏卓琳,不過是替我背了許久的罪過而已。 現(xiàn)場陷入極為詭異的沉默。我不知等待著我的會是什么,可我知道,今日,我必須這樣做。然等了許久,面前人卻只淺淺淡淡地說了句:“你不是離兒……”頓了頓,又道,“你們都誤會了,我要尋她,并不是要殺了她!” 我與顏卓琳一齊看向他。皇家處事,時常遵循看破不說破的原則,故而剛剛我一直未曾將話挑明,可很顯然,這君齊卻未按照套路來,他不光認(rèn)真回答了我的問題,還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了我們的想法,著實很是反常。 大約是我們的懷疑之色甚重,他輕嘆口氣:“我若要殺一個人,犯不著如此大動干戈,再說,就算我真無法確定誰是離兒,我也可以直接將你們兩人一同斬殺,俗話說,寧殺錯,不放過,所以……若我真有殺心,你今日的行為,根本毫無意義!” …… 我啞口無言。 我并沒有想當(dāng)英雄,只是覺得,該是我的禍,便應(yīng)該由我自己擔(dān),然此時,君齊的這一席話,卻狠狠地點醒了我,這個世界沒有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所謂的應(yīng)該,很多時候,在別人那里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我終究沒能達(dá)到目的,君齊也確實沒有把我和顏卓琳如何,只是至始至終,他都沒說清楚他費(fèi)盡心思找尋君離的動機(jī)。今日這院中的事說大也大說亂也亂,可最后卻平平無奇地收場了。他說有國仇在前,顏卓琳不愿信他很正常,并且,他表達(dá)了對她專程讓我來替她擔(dān)責(zé)的行為表示了贊賞,他認(rèn)為她孤身在外許多年,學(xué)會些自保的本事不是壞事,而后又看向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丟下句:“今日晚膳之后,你可來尋我!”便大跨步離開了。 我本想問他為何,可他卻根本沒給我機(jī)會。 他是皇上,他的話便是命令,而今我們落在他的包圍圈里,縱是不想去,也必須得去了。 待君齊走后,顏卓琳扶著我站起來,旁邊蒼柘亦轉(zhuǎn)過身來,未等顏卓琳開口,便率先問道:“你可有事?” 我側(cè)眼看了看顏卓琳,卻聽他又道:“我是在問你!” 我回過頭,果然碰上了他冷冷清清的目光。 我搖搖頭。 他微微頷首:“沒事就好!”一邊說著,他一邊轉(zhuǎn)過身去,語音清淡得都不像是告誡,“皇上既為一國之君,其眼力自是非凡,絕不會輕易就被三言兩語所糊弄,在他面前,這小聰明還是不要玩了吧!” 我呆住。 果然,連他也是不信的。 我從未想過玩什么小聰明,我說的那些,也確確實實來自我的記憶,只是說出來,除了顏卓琳,現(xiàn)場卻沒有人信,不然君齊也不會格外篤定地說:你不是離兒! 真的,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失敗感,也不知這是否能算,我想把命送出去,卻尷尬得沒有人愿意要。 雖然這次坦白沒有改善顏卓琳的處境,但好歹起到了一點積極的作用,那便是讓一直對我沒什么好臉色的顏卓琳態(tài)度終于有了些許改變,我們之間更像回到了在西沙城中的日子,被綁在同一條船上,因為知道某些共同的秘密,而被迫相互信任,且打從心底里相互信任。 初春的白日不長,經(jīng)過下午一事,也已逼近晚膳時分,我用過膳,又打聽了下君齊的住宿地點和作息,找了個天色將黑未黑,但他一定用完膳的時間尋去了他住處。我到時,他正在案幾前看著什么,聽到有人通報,他將手中東西收好放起,連眼也未抬:“你一個人來,不怕有來無回么?” “怕!”我回得相當(dāng)實在,“只是皇上既然下了命令,我不來,也難逃一死,來了,說不定還有些活著的機(jī)會!” 他沒有接話,面上也沒表現(xiàn)出半點情緒。 他踱步到我面前,盯著我額間看了片刻,又繞到我身后,也不知看了些啥,正當(dāng)我忐忑不安時,身后響起他的聲音:“你可曾有過頭疼之癥?又或者,你可曾失去過一些記憶?” 我愣住。我斷沒想到,他專程召我前來,竟是為了這封鎖記憶一事。 他復(fù)轉(zhuǎn)至我前面:“你和離兒對自己的過去記憶皆有些誤差,我很好奇,你被封住的那些記憶,究竟都有些什么東西?” “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今日,你得想起那些事情!”不怒而威,且毫無反駁的余地。 且,依此時情形來看,無論我愿或不愿,這事兒都已板上釘釘——當(dāng)朝皇帝微服私訪,一般情況而言不會自稱“朕”,而事實也確是如此,然此刻,他對著我一人,既用了這個自稱,便是說明,他是下定了決心這么做了。 周圍的人悉數(shù)被遣下,君齊領(lǐng)我到了一處偏遠(yuǎn)的屋子,開門時迎面揚(yáng)下鋪面的灰塵。他讓我躺在床上,我照做了,他將手懸在我頭上,用甚為蠱惑的聲音道:“閉眼!” 我未經(jīng)思考,眼已緩緩合上。 又是一段冗長的夢境,起初仍是早晨見過的那些迷糊的畫面,后來不知有什么東西闖入,我整個人像在被什么撕扯一般,頭疼得幾欲裂掉。這種疼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一刻比一刻更錐心蝕骨,我抱著頭蹲在地上,眼前那些迷蒙的白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夜色。我想要喊,可根本發(fā)不出聲音,我伸出手,卻連自己的掌心都看不見。 隱隱地聽見了水流聲,我站起身,漫無邊際的黑暗壓得我喘不過氣,可我不甘心就這樣埋在這里。于是我摸索著前進(jìn)。我一個人,毫無目的,不知天色,亦不知時辰,身邊沒有任何聲音,就像在一個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黑暗是唯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