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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上的字跡,早已在雪中模糊不清。 她用手輕輕抹去雪,指尖在凹凸不平的刻字上劃過。 從眼中滑過,這她無權參與的立碑人,盡管永遠躺在這里的人的血液,賜予她溫姓。 未亡人,溫氏蘊儀。 不孝子,溫思莞,溫思爾。 她笑,以為已經(jīng)是終結,手指移到下一行時,卻僵硬了。 孤伶伶的六字,漂亮的楷體,尖銳扎人。 是一遍遍重復篆刻的結果。 溫衡 言希代書。 她酸了鼻子,抱住墓碑,低垂的額貼在那一塊刺骨的涼上,干凈的袖角,沾上雪,驟冷。 她以為,自己只是走了一個轉身的距離,放眼,卻是一片汪洋恣意的海。 生離別,如果不是離別之時情求不得,那么,我可不可以理解成,離別的時候你我還活著。 不遠處,傳來深深淺淺的腳步聲,在雪地中,厚重而沉悶。 阿衡撒雪鋪平腳印,走到反方向的大樹后,前方一排碑墓,擋了個徹底。 這種天氣,來墓園的人很少。 她輕輕探出頭,卻看到一行五人的背影。 打著傘,雪色中不甚清晰,只辨得出,兩男三女。 他們停止了,站到了她剛才站過的地方。 為首的女人收了傘,抱著的束花,放在墳前。 她的發(fā)髻上簪著百花,帶著思念的語氣辛酸開口,安國,我和孩子們來看你了。 身后的那對年輕男女跪了下來,冰涼的雪地,泣不成聲。 這樣正大光明的悲傷眼淚,真讓人……羨慕。 阿衡看著他們,只記得起無休止的冷漠,似乎,他們離開她時,沒有此刻悲傷的萬分之一。 沉默的母親,在她跪在溫家門前兩天一夜依舊無動于衷的母親; 皺著眉的思莞,最后只說了一句——阿衡,夠了。mama現(xiàn)在不想看見你。便緊緊關上門的思莞。 思爾看著她,眼中帶著悲憫,像是,看到一只小貓或者一只小狗奄奄一息的性命。 她說,我告訴過你的,不要癡心妄想。親情,言希,友情,在這個骯臟的園子里的,統(tǒng)統(tǒng)不要癡心妄想。 我告訴過你的。 從她手中,高高落下的,是Z大的通知書。 風卷著雪,綿延狂暴,埋葬了過往,和著哀樂,在天邊,旋轉。 風中,遠處的聲音只剩下單薄的音節(jié),斷斷續(xù)續(xù)傳入她的耳中。 溫mama攬著站在后排的那一對男女,開了口,安國,你不用擔心了,小希有了女朋友,是一個好姑娘,今天我專程帶她來看你,不比咱們的阿衡差,安心吧。 那一對男女,穿著棕色大衣的黑發(fā)少年,拿著傘,身旁站著一個嬌小身姿的姑娘,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角,俏皮依賴的姿勢。 那姑娘調侃,言希,你前岳父都承認我了,這輩子,你只能娶我了,知道不。 言希。 言……希。 阿衡想,這名字,真好聽。 兩小無猜時,她常常對著旁的全世界的人皺著小臉指手畫腳,呀,我跟你說,言??蔁┤肆耍娴?,可煩人了。 是手中握了寶貝,忍不住向全世界炫耀她的寶貝的好,卻又害怕別人覬覦改為了指責的小小心思。 其實,言??珊每珊昧?。 低頭,吸了吸鼻子,眼中,卻有了淚意。 轉身,想要離去,卻不偏不倚,一腳踩進了樹洞,驚起了在枯枝做窩的烏鴉,黑壓壓一片,在雪中,繞著樹,飛轉。 阿衡怕引起注意,身體往內縮,所幸,樹洞夠大。 “有人嗎?”是思爾的聲音。 漸進的腳步聲。 阿衡唇有些干燥,瞳孔緊縮,死死盯著外面。 一雙棕色的皮靴,越來越近。 太近了。 她甚至看得到,它膝彎處牛仔褲料的褶皺。 終于,停止。 她埋了面孔,向黑暗的更深處,用手捂鼻,抑了呼吸。 卻聽到了,來人的呼吸。 在雪中,微微喘著粗氣。 他死死盯著樹洞,握緊了雙拳。 “言希,是人嗎?”思爾問那人。 他完全遮住了樹洞,背過身,擋住思爾的視線,面無表情,平淡開口。 看不清楚,應該是野兔子的窩。 哦,是嗎,我最喜歡小兔子,小兔子多可愛。 思爾狐疑,走上前,想看個清楚。 阿衡透過微弱的光線,那個少年的大衣看起來,很暖很暖。 他移開,環(huán)抱雙臂,挑眉,說不定是黃鼠狼,黃鼠狼也挺可愛。 思爾變了臉色,遠遠掃了一眼,黑糊糊的,確實看不清,轉身,走離。 縈繞在鼻翼的淡淡的牛奶清香,伸手,就能擁抱的熟悉和心安。 阿衡覺得,心口堵得難受。 不能動,絕對……不能動。 他握著傘柄,靜靜站著,看著這樹洞,許久許久,恍惚,連大眼睛都變得溫柔。 終究,默默放下手中的傘,而后,脫下皮手套,躬身,輕輕放在樹洞口。 轉身,孤獨的腳印,一路前行。 一樹一花,菩提樹下,擦身而過,真的真的,我不認得你。 遠處,那個嬌小的姑娘向他砸過雪球,飛揚的笑臉。 言希,沒想到,你對小動物這么有愛心。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么辦。 怎么辦。 言希抹了把臉上的雪,低頭,無所謂地開口, 那就喜歡著吧。 *******************************分割線**************************** 阿衡回到H市的時候,是顧飛白接的機。 他看著她,面色還是平時的平靜,但是,眉眼卻冷淡了好幾分。 他問,去了哪些地方。 阿衡想了想,前六天在旅店看書,最后一天上了墳,實在乏陳可言,簡單概括。 隨便逛了逛。 顧飛白看見她手邊的傘,淡淡開口,北京的雪很大嗎。 阿衡輕輕點頭,嗯了一聲。 他瞇眼,不像你的東西。粉色你不是一向討厭。 阿衡輕笑,一個愛護野生動物的好心人士拉下的,我正好拾了。 顧飛白淡笑,別人的東西,不知道有沒有細菌,怎么能亂撿。扔了吧。 阿衡愣在原地。 他說,我能買千把萬把,三百六十五日,一日送你一把,這一把,就丟在垃圾箱,如何。 阿衡皺眉,聽著顧飛白的話,似乎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怎么,不舍得扔嗎。 顧飛白冷冷瞥她。 阿衡把傘遞給他,淡笑,扔了吧。隨你喜歡,怎么處置都行。 顧飛白打量她,沒有感情的聲音。你呢,你是不是也隨我處置。 阿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