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宴會這件事，她決定對葛太太三緘其口。

    真真后來再沒出現(xiàn)在葛公館的任何場合，故而葉文嶼也次次都撲了空，滿懷期待而來，卻敗興而歸。謝彌雅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一次不落的如實(shí)稟明真真。末了，又補(bǔ)充一句：“我猜再有一次找不找你，他必定會按捺不住，在你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堵住你表明心跡了?！?/br>
    真真認(rèn)真想了想，說：“若他真來，那我便答應(yīng)他。”

    彌雅與楚望都有些吃驚。彌雅含著笑問道：“你不介意他被我們最討厭的林二小姐拋棄過？”

    真真笑了笑，正色說道：“雖然葛太太說‘讓他以為這是個美好的誤會’，但你我都心知肚明——這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上等的勾|引，也是勾|引。我勾|引他在先，那也是因?yàn)槲乙琅f對他存有好感，我無法否認(rèn)這一點(diǎn)。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昨天你讓我去拋頭露臉時，我便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了：‘我到底還喜不喜歡他？’想明白這個問題，我再告訴自己：若是成功了，那便與他好好在一處處著。若是失敗了，大不了再丟一次人罷了。我目的達(dá)到了，卻將他一腳踹開，只為了滿足自己高貴的虛榮心——那么我與林允焉有什么分別？”

    爾后，真真又說：“倒是你。你這么年輕，你真心愿意與那蔣先生戀愛？你條件好過我，想要挑一個怎樣出色的男孩子不成問題？”

    謝彌雅笑了笑，不作答，便將這個問題敷衍過去了。

    后來某天真真不在的時候，謝彌雅終于肯向楚望剖心掏肺的談?wù)撨@個問題。

    “不肯同她討論這個問題，只因我嫉妒她?！彼χf。

    “我嫉妒她，嫉妒得發(fā)狂，只因與她比起來，我更覺得自己卑劣。我大好年華，何嘗不想像她一樣，和一個年輕美好的男孩子，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自由戀愛呢？橫沖直撞，頭破血流——可我沒有這個資本與底氣。我父親有錢，也敵不過家中姐妹眾多。父親疼愛我，將來也必定會為我置備一份豐厚嫁妝——也許旁人看起來豐厚，但是對于我來說，遠(yuǎn)遠(yuǎn)不夠。我甚至可以預(yù)料到，若我不去爭取，我婚姻以后的生活，必然會比出嫁以前低上許多許多個檔次。我是個拜金主義者，所以即便有許多好的男孩子追求我，但是除了看他們英俊年輕的面孔與紳士得體的舉止，我還得去細(xì)細(xì)探尋一番——他們是否娶得起我。家世背景差一些的，我直接排除。家世背景雄厚的，家中恐怕未必肯給他置一房雜種正房太太。所以我的選擇范圍小了許多許多……我喜愛金錢帶給我的優(yōu)渥生活，我也清楚的明白為此我要付出的代價?！?/br>
    “何況蔣先生有什么不好？有錢有勢，成熟穩(wěn)重，知情知趣，還懂得容忍我的許多脾氣。葛太太再了解我不過，于她看來，蔣先生于我而言，是個相當(dāng)不錯的歸宿，可不是比那幼稚的葉文嶼好太多了？”她撥弄著葛太太擺在茶幾上的一盆秋海棠，兀自笑了，又笑得有一些不大確定。過了陣，她又問楚望：“那么你呢？聽真真說，那男孩子為了討你開心，帶了一只巨大的泰迪熊漂洋過海來找你，似乎是一門不錯的婚約？那么你愛他么？”

    “興許是個再合適不過的婚配對象，但是……愛情么，我不是很確定，因?yàn)槲也淮蠖?。”楚望仔?xì)想了想，笑說道。這實(shí)乃大實(shí)話：上一世宅得太厲害了，閑暇時間都是跟比利作伴，故而她從沒有得到過什么機(jī)會談戀愛，也更沒什么資格跟她討論這個詞。

    “我覺得你是個非常理智的人，少言寡語，做事卻極有目的性，”彌雅說道，“可是太過理性，則往往與愛情無關(guān)。婚——使一個女人昏了頭的事，可不是一件一時興起的、不計后果的的事？因而我也明白，對于蔣先生，我的目的太過明確，所以那也絕不是愛。那么你呢？”

    對于這個問題，楚望其實(shí)是無暇考慮的。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有別的太多的事情要做，根本沒有辦法分心來戀愛。太忙——而無暇戀愛。

    她是個善于觀察的人，常常喜歡躲在眾人背后，以上帝視角看盡百態(tài)，偶爾心底會有一番喟嘆或者嘲諷。對于大部分的事情，她都十分缺乏參與感，只除了一件事——她的專業(yè)知識。她認(rèn)真投入課業(yè)，認(rèn)真思考一個問題，往往需要一個極致的、非常簡單的環(huán)境，讓她全身心的，百分之百的投入——結(jié)果才能使她百分之一百的滿意。

    為什么女人一定要有愛情？

    從大學(xué)時代開始，看盡周圍女孩子們?yōu)閻廴巳硇呢暙I(xiàn)自己，不撞南墻不回頭，最終撞得頭破血流時，她無數(shù)次的思考過這個問題。

    為什么男女不能各司其職，在各自領(lǐng)域做到極致，直接步入婚姻殿堂？

    愛情不過是進(jìn)化的主導(dǎo)力量，是一種激素作用。激素導(dǎo)致的好的后果——是為了將基因傳遞給后代。激素的負(fù)面影響——便是使人瘋狂而不計后果。

    那么為什么不能直接略過激素的負(fù)面作用，直接達(dá)到前一種效果？

    她當(dāng)然沒法將這一番思考傳達(dá)給謝彌雅。她的許多思想都沒法使人理解，所以在大多數(shù)場合下，她都選擇緘默。

    ——

    擁有煩惱的，除了葛公館的女孩們外，也包括徐家的男孩子們。

    真真來葛公館的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楚望要帶萊昂去徐家學(xué)拉丁文的時候。某天，真真將萊昂留在樓下會客廳，悄悄上樓來同楚望說：“萊昂最近狀態(tài)有些……古怪。他誰也不肯傾訴，我怕他憋出問題來，你知道么？”

    一開始楚望并沒有覺察出萊昂的問題，卻率先發(fā)現(xiàn)了徐文鈞的古怪。某一天，她在徐宅教拉丁文時，課余時間，她突然聽到徐文鈞對文媽說了句：“Du Hexe！”（你這悍婦。）

    這是一句典型的德語臟話。楚望拉過徐文鈞來，義正言辭的問道：“這句話是誰教你的？”

    文媽就算是個下人，但是好歹也是個長輩，而尊重則是一個有教養(yǎng)家庭長大的孩子應(yīng)懂得的基本做人道理。少年們第一次接觸到臟話，往往意識不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他困頓了一陣，說，“萊昂教我的?！?/br>
    楚望則十分困惑不解：喬公館里只有葡萄牙文、英文與日文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他上哪里學(xué)來的德文？

    沒多久，這個幕后罪魁禍?zhǔn)祝惚凰诟鸸^里捉了個正著。

    真真照常在沒課的周三下午帶萊昂來到葛公館，隨后便與彌雅上樓喝茶去了。楚望剛到家，上樓去換衣服，故而萊昂有約莫半小時時間是獨(dú)自帶在樓下會客廳的。

    那日她中途突然想起背包落在了會客室。折返回來時，便見比常人都要蒼白一些的謝擇益與萊昂，兩人一大一小的坐在高腳凳上用英文聊天。

    謝擇益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