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辭。我一下攥緊了拳頭，自從他們刻意和我保持距離后，我全身心撲在工作上，心境才能稍微平靜，我不可以失去“池西”。

裴楨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而老三霍玄一向快人快語、行事果決，他直接將轉(zhuǎn)任文件”啪”的一聲扔在了我面前?！焙握?，你太累了，換個崗位更適合你，管理層嘛，到哪兒都一樣。”

我顫抖著手指翻開文件，我從本部調(diào)到了海南項目公司。從企業(yè)決策層變成了個不大不小、不尷不尬的項目總。文件要求我務(wù)必要前三年留在本部辦公，處理交接事宜，對海南項目公司實行遠程指導(dǎo)。

什么事務(wù)要交接三年？心智成熟的人都能發(fā)覺，這明顯是在架空我，他們終于忍不住要對我發(fā)難了，也許我再晚一點死，我們就會撕破臉，曾經(jīng)的兄弟情誼都碎成渣滓，最后分道揚鑣。

文件上有他們四個的簽字，這不是商量，這只是通知。以后我是不是該見面點頭哈腰問領(lǐng)導(dǎo)好？我不愿意也不甘心就這么“灰溜溜”地從”池西“離職，所以只得在文件上簽字，手上的筆仿佛重于千斤，一筆一劃切割的都是我支離破碎的心。

那一刻，好像世界都站在了我的對立面，他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著一切發(fā)生。

霍玄自問自答，聊的熱火朝天、唾沫飛濺。歷數(shù)自己這么多年泡過的辣妞、喝過的烈酒、混過的地下賭場……

我聽的昏昏欲睡，而裴楨靠著沙發(fā)背，從頭至尾一動不動，姿勢都沒變過。

霍玄連珠炮似的轟了半天，終于停下灌了口酒。

“老四，你家里那個，最近怎么沒見人影?。俊?/br>
他淡淡地看了手上的鉑金戒一眼，用手指碾碎了幾片蝴蝶蘭花瓣。

“回江城了吧。”

霍玄掐著裴楨后頸一個勁兒地搖，“我cao，誰說那瞎子了，我是說莫小白！”

我知道那“瞎子”指的是我，我只能苦笑了，近視六百多度加上紅綠色盲，頂多算個半瞎。

在曾經(jīng)沒有隔閡的時候，霍玄總會用他的煙酒嗓大聲嚷嚷“快看，小瞎子害羞了！”“哇哦，小瞎子要吃醋嘍！”“小瞎子過來！”……

不大的單間里滿滿當當都是他響雷似的聲音。

在我眼里霍玄是個豪爽霸氣、不拘小節(jié)的純爺們，但往往越耿直的人，說話直白，表情毫不掩飾，所以傷人越深。

偶爾在公司過道里碰見，我笑得小心翼翼“三哥早啊”

霍玄不是直接無視地走過去，就是把我撞得一個趔趄。

人不幸身體有缺陷時，總會得到別人的心疼呵護，而我的缺陷“紅綠色盲”別人一聽，只覺得好笑，所以我是不幸中的不幸。

因為這個毛病，我區(qū)別不了紅綠燈，沒辦法拿到駕照。以前我就出門買包煙，裴楨都要跟著。我告訴他“分不清綠燈亮沒亮，但我可以看身邊其他人走沒走，又不是小尾巴，非要黏著?！?/br>
裴楨說過“我不會讓你冒一點險，我最怕的事，就是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受傷?！?/br>
今天看來，果然人心易變，言猶在耳，裴楨擔心的人卻再不是我了。

最哭笑不得的是，小毛病仍然致命。

在我身心俱疲、萬念俱灰的時候，在黃昏空蕩的街頭，前面是紅綠燈，我正猶豫該不該邁步，旁邊有一個高大漢子躥了出去，我習慣性地跟著。

一輛商務(wù)車極速駛來，我只感到眼前白光刺眼，然后全身遭到猛烈地撞擊，仿佛血液逆流、骨頭破碎。我被狠狠撞飛出去，滾了幾米遠，殷紅的血，拖了一地。

而那躥出去的醉鬼，也不能幸免，他覆在了我身上，陰使誤勾了我的魂，我替他抵了命。

這對我是種解脫，如果我是自殺死的，我會永遠埋怨譴責自己，我和奶奶相依為命那么多年，也算嘗遍所有艱難辛酸，奶奶把我養(yǎng)大成人不容易，她撒手人寰后，我便是她生命的延續(xù)，而我卻做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陰差陽錯，我死了。

☆、第3章

昏昏欲睡的我被霍玄這一問徹底勾回了魂。

裴楨原來并不知道我已經(jīng)死了。他只是以為我回了江城，他憑什么斷定我在心灰意冷時，最想去的地方是我們相識相戀的江城，被傷得體無完膚后還要沒臉沒皮地緬懷我們甜蜜的過往？他永遠那么自信，我生前很喜歡他這點，但此刻，只感覺到尤其可恨。

怪不得裴楨現(xiàn)在愁容滿面，他要是知道我死了這么勁爆的消息肯定會一掃陰霾，興奮得跳起來。再沒有人可以成為他追白月光的絆腳石，他可以披著偽君子的面皮一輩子光鮮亮麗。他一定會在每年清明，給我掃墓上香，這當然并不是因為他心虛或是愧疚，只是專程來佯裝深情，他總是把自己包裝得這么完美。

霍玄口中的“家里那個”是指的莫小白，那有兩種可能，莫小白在我尸骨未寒的時已經(jīng)搬進了蘭斷居那棟別墅，或者裴楨除了蘭斷居，在其他地方還有家。

裴楨和多少人湊成了鴛鴦蝴蝶，我已經(jīng)不感興趣，但蘭斷居如果被他拿去取悅佳人，我覺得我有可能會摔爛觀生鏡，變成厲鬼逃到凡間去，把他撕個粉碎。

蘭斷居的房子我已經(jīng)住了七八年了，算是陪著我見證我和裴楨的感情從如膠似漆到形同陌路，如果我成了孤魂野鬼的話，我的魂大概也會困那里。

那里所有家具、裝飾、甚至水管電路的改造都是我和裴楨親自完成的。

鵝黃色的輕薄冰紗窗簾，掛滿菱形墜子的璀璨水晶吊燈，絞滿紫色木槿的舒適布藝沙發(fā)，茶幾窗臺上的玻璃花瓶里插著香氣濃郁色澤艷麗的干花，地面鋪著黑底白點的水磨石，像是一片空闊深邃、閃閃發(fā)光的星空。

房子是我和裴楨感情正濃時買的，我們一起打理裝飾，我一直以為房子是我倆的，所以我住得安心又坦然，直到一次“池西”資金周轉(zhuǎn)困難，我不得已提出將這棟別墅抵押貸款，當時裴楨猶豫不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以為他是擔心我無家可歸，畢竟那時他還可以回家宅，而我?guī)缀蹑萑灰簧怼?/br>
最后他被我說服了，我無意間瞥了一眼抵押合同，戶主名字只有一個裴楨。我當時不以為意，畢竟我們黏黏乎乎幾乎是一個人，自認為“他的”和“我的”沒什么區(qū)別，而且我還正困在裴楨造的玻璃童話里傻兮兮地樂。

裴楨果然優(yōu)秀，未雨綢繆，老早就修好了柵欄，準備和我劃清界限。

裴楨可以把蘭斷居空置、轉(zhuǎn)賣，但萬萬不能把它送給新看上的小男孩。

但凡他尚余一絲人情味，他該把這一方凈土留給我，這棟別墅里面可以有新的一家人住進來，養(yǎng)幾只貓貓狗狗，整日充滿歡聲笑語，闔家幸福，但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