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一起，那也不代表我支持你的所有行為?！?/br>
“只要你能支持一部分，我就滿足了?！甭侗日f，“看來同仇敵愾真的能夠增進彼此間的友情，互相利用也是我最喜歡的合作模式。”

“你拋棄了模型店，搖身一變成了合法槍店的店主，現(xiàn)在你要用這個店來做些什麼？康斯坦絲槍械商店，聽起來倒也挺像那麼回事的?！?/br>
“這不是我的店，但我會給它取個新名字。”模型店已是昨日黃花，露比看了一眼門外，“內(nèi)麗小姐?！彼⒖叹蜎Q定了。

門外是一條寬闊的馬路，內(nèi)麗小姐槍械商店在熱鬧繁華的中心區(qū)，這里與骯臟陳舊的舊街區(qū)截然相反，沒有流浪漢、毒販、妓女，也沒有日漸生銹腐爛的廢車場，沒有遠(yuǎn)近聞名的拋尸勝地，更沒有臭氣熏天的垃圾堆。這真是個與眾不同的世界，治安良好，商店里的槍械就這樣擺放著，孤魂野鬼再也沒辦法接近了。

“轉(zhuǎn)告魯伯特先生，我很喜歡?！甭侗葘φ驹陂T邊的年輕人說，後者向他微微點頭，悄然無聲地離開了。

露比走向通往商店後面的門，一樓被隔出三分之一，中間有一條十英尺左右寬的走廊，兩頭裝著彩色玻璃窗戶，陽光將地面和墻壁布置得色彩斑斕。走廊的那一邊有一扇門。奧斯卡想，那是一扇什麼樣的門？白色的，四周裝飾著簡潔樸素的線條。露比站在門口，輕輕轉(zhuǎn)動門把。不知道是上午溫?zé)岬墓饩€有著昏昏欲睡的微弱熱意，還是兩邊的彩色玻璃帶來了奇特的宗教色彩，或者是露比與生俱來的神秘所致，奧斯卡在他摸上門把的一瞬間產(chǎn)生了輕微恍惚，就像那些充滿想象力的神奇一樣，打開門，另一個世界就在眼前。

門背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客廳，普普通通真是最好的形容。客廳里有沙發(fā)，地毯，顏色柔和的窗簾，窗臺上種著花，墻上掛著美麗的畫。

一年前奧斯卡不會明白這里和別處有什麼不同，那時他還是孤家寡人，還有一顆隨波逐流的牛仔心，認(rèn)為哪里都可以是家。那時如果眼前出現(xiàn)這樣一個客廳，他也絕不會和家聯(lián)想起來。

現(xiàn)在奧斯卡明白了，他看到沙發(fā)，想起莉莉歷盡千辛萬苦地從那一頭爬過來，爬上他的膝蓋。她的手小的驚人，可是卻能輕而易舉地抓住他的心。他看到地毯，想起滿地的絨毛公仔，小雞卡梅利多，小羊貝里奧，他從不整理辦公桌，卻愿意跪在地上整理那張小小地毯上的玩具。他看到窗簾，想起艾許莉站在扶梯上數(shù)掛鉤，每一個掛鉤都閃閃發(fā)亮。他看到窗臺上的花，墻壁上的畫，他的心中浮起數(shù)不清的美好回憶和難以形容的寬慰。

“要進來坐一會兒嗎？”露比問。

奧斯卡無法拒絕，他走進客廳，看到更多關(guān)於家的細(xì)節(jié)。今晚他要回家去。

“你覺得這里比以前更安全？”

“不，只是比以前干凈，安全在我們看來純粹是天方夜譚。”

“我們是否該接著談早上那件事了?！?/br>
“別著急，為什麼不先聊聊天呢？”露比說，“聽說你有一個小女兒。”

如果一個職業(yè)殺手的中介人忽然提到對方的家人，那首先應(yīng)該感到的是緊張，可奧斯卡被這個房間軟化了，聽到露比說起那個毛絨絨腦袋的小家夥，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她可愛嗎？”

“她還是個小嬰兒，我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笨勺钺釆W斯卡還是情不自禁地說，“是的，她很可愛?！?/br>
其實他有很多可以用來形容女兒的詞匯，無法形容的只是那種喜愛之情。當(dāng)她被護士傳遞到他和她手中時，他們都無法相信那是經(jīng)過十個月孕育而生的小生命。奧斯卡認(rèn)為她應(yīng)該來自更遠(yuǎn)的地方。她全身籠罩圣光，天使們親手將她送到人間。

“她喜歡你嗎？”露比問。

“我不知道，她還很小?！?/br>
一個小嬰兒，她對父親的概念有時就像一件熟悉而喜愛的東西，把爸爸當(dāng)成床，躺在他身上，把爸爸當(dāng)成被子，滾來滾去，她對床和被子也沒什麼概念。

外面的玻璃門響了，朱蒂抱著小狗走進來，她接到消息并沒有太過驚訝，遇到露比已經(jīng)是一生中最大的驚奇事件，從那以後她就處變不驚了。

狄恩跟在朱蒂身後，顯然是被這個巨大的軍械庫震驚了，走到中間的柜臺時，他絆了一跤，撞翻了幾個裝子彈的木格子。朱蒂放下小狗和他一起蹲在地上撿子彈。奧斯卡隱隱約約地聽到他們在交談。

朱蒂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子彈嗎？”

狄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子彈有很多種？我只用過一支沖鋒槍，是我從黑市買來的，他們給了我?guī)讉€彈夾，教我怎麼使用，他們說搶銀行足夠了?！?/br>
朱蒂從地上撿起一顆子彈舉到他跟前說：“這是馬卡洛夫9mm彈。”再撿起另一顆，“這是勃朗寧9mm短彈?！苯又跗鹨话鸦旌显谝黄鸬淖訌椪f，“這是最常見的帕拉貝魯姆手槍彈，柯爾特手槍彈，M193步槍彈，M1卡賓槍彈，馬格農(nóng)手槍彈，這是14.5mm機槍彈，你最好學(xué)會分門別類?！?/br>
“好的，我會記住的?！钡叶髯孕诺卣f，“像在超市里整理貨架一樣?！?/br>
小狗汪汪叫，從朱蒂的手掌中銜起一顆托卡列夫手槍彈放到相應(yīng)的木格子里。

“你看，連小狗都會?！敝斓俦梢牡卣f著，親熱地拍了拍斯比爾特的腦袋。

這就是家庭。

“妻子，槍，一個死纏爛打還算有幾分可愛的傻瓜，一條別人寄養(yǎng)在這里總是不知好歹湊上來舔你手指的丑小狗?！甭侗日f，“警官先生，你覺得這算幸福嗎？”

“也許?！?/br>
“你認(rèn)為什麼才是幸福？”

奧斯卡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有這麼多多愁善感的問題──你的女兒可愛嗎？她喜歡你嗎？什麼才是幸福呢？

這不是露比一貫的風(fēng)格，如果他忽然問了這樣的問題，那一定有更深的含義。

奧斯卡說：“我們自己決定的生活就是幸福，不在別人的猜測和臆想中，也不需要別人的干涉?！?/br>
露比微微一笑：“好吧，聊天結(jié)束了。警官先生，感謝你忍耐這麼久，陪一個你并不喜歡也不贊同的人閑聊。不過這樣的閑聊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談?wù)務(wù)掳伞！?/br>
“你找到了那條關(guān)鍵的新聞嗎？”

“沒錯?！?/br>
“是什麼？”

露比說：“我一直在找這條關(guān)鍵新聞，認(rèn)為它至少在一個月前出現(xiàn)在報紙上?？墒俏义e了。”

“你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