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甚在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所以我要去。”

    暮朗聽見自己拔高了聲音：“陵光神君，現(xiàn)在不是一萬年前！”

    “我知道?！奔t衣女子含笑道，“幽冥現(xiàn)，羅浮生，世間方有生死?，F(xiàn)在不是一萬年前，你都成為鬼帝啦。若是‘死’了，可就真是‘死’了?！?/br>
    暮朗咬牙切齒：“那你還去?！?/br>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紅衣女子回頭笑道，“我死不了了，即使眾生萬物都將歸于幽冥，那其中也絕不會包括我。”

    暮朗聞言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他聽見自己用冷成冰的聲音道：“你若是去了，昆崳山的那些家伙死了，我絕對不會幫他們?nèi)胼喕??！?/br>
    紅衣女人聞罷不以為然，她道：“你會幫他們的?！?/br>
    接著她又唱起了那支昆崳山的調(diào)子，暮朗站在山下，瞧著她漸漸羽化褪去了人類的物相，化作一只朱翅金光神鳥，這只鳥尾翼極長，展翅則遮天蔽日，它低下金色的脖頸瞧了暮朗一眼，便毫無留念的向著西方飛去。

    暮朗站在原地，瞧著她漸行漸遠(yuǎn)，直至不見，都未曾挪動片刻腳步。

    他根本動不了。

    之后他便再也沒有見過這只鳥，她甚至不曾入夢。

    暮朗醒來，只見枕邊濡濕，伸手撫上面頰竟是滿面淚水。夢里人的思緒還留在他的腦海里，他聽見自己喃喃道：“我就該拿條鏈子，將你鎖進(jìn)籠子里?！?/br>
    此話一出，暮朗悚然一驚。

    他下意識向桌邊看去，那里擱著先前無名島主的佩劍。朱色的短劍似是鳳凰的尾羽，靜靜的躺在梨花木的圓桌上。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戶透了進(jìn)來，照在朱紅色的劍鞘上，映活了一汪天火。

    暮朗盯著那把劍——這把短劍流光溢彩，竟像是活的。

    暮朗又看了會兒，下床合上了窗戶。沒了月光，這朱紅色的短劍便又如同一灘死物，躺在桌面上，泛著冰冷的漆光。

    他瞧了會兒，披上了外衣推門走了出去。

    明朔半夜醒來的時候，一睜眼便瞧見暮朗披著薄薄的外衣坐在她的床邊。他黑色的頭發(fā)墜直的披在他的背后，神色淺淡，眉眼間卻有化不開的愁郁。

    明朔先是被他突然出現(xiàn)的影子給嚇了一跳，反射條件彈出一抹火星點(diǎn)燃了桌上的蠟燭，在燭光下瞧清了暮朗的面容后，那點(diǎn)驚嚇反倒成了驚憂。

    明朔本想要問一句“怎么了”，可她看清了暮朗此刻的模樣，嘴唇囁嚅著，一句也問不出口。

    明朔明明已經(jīng)見過他死生一線被師兄師姐同時背叛時，躺在病床上蒼白到隨時都像要消散的模樣。可那樣的暮朗都未曾讓明朔真正心驚過——或許是他的心仍然是靜的。

    此刻的暮朗也是安靜的。他甚至沒有任何傷口。

    可明朔從他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見。他的眼中一片漆黑，經(jīng)歷過最絕望的人或許都沒有他此刻眼中的空白駭人。

    明朔怕極了，她伸手碰上暮朗冰涼的面頰，輕輕喚道：“暮朗？”

    暮朗的黑色的眼睛動了動，漫無邊際的黑夜之中似是終于瞧見了那么一點(diǎn)朱色。燭光跳躍著映在他的瞳孔里，像是他的心臟。明朔又道：“暮朗？”

    暮朗微微低下了頭。他像是忽然間失去了力氣，將額頭抵上了明朔的肩膀。明朔還半躺在床上，暮朗這一舉動使得她背脊下意識便撞上了床柜。好在床柜后是軟墊，她并未覺得疼痛。頸窩里是暮朗冰涼的長發(fā)，明朔遲疑了一瞬，伸手替他將散亂的頭發(fā)順去背脊，輕輕抱住了他，拍著他的背脊，又耐心又溫柔的問：“怎么啦？”

    “你是做惡夢了嗎？”

    暮朗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他的手自身前抱住了明朔，雙手緊緊扣著她的上臂。明朔一時間不知道暮朗是怎么了，只能笨拙安慰道：“不怕，夢而已。”

    暮朗抵在明朔的肩上，能感受到她血管里流淌過的溫度。他靜靜聽著那些血流涌過的聲音，忽得啞聲道：“雀?！?/br>
    明朔：“？”

    暮朗摟住了她的腰腹，略仰起了頭咬住了她的咽喉。他咬的并不痛，明朔也未曾在意，可當(dāng)暮朗的舌尖自齒縫間探出，舔過她的咽喉，明朔被刺激的忍不住縮起了腳尖。她有些不知所措，低低道：“暮朗？”

    暮朗原本抱著她的一只手從她的肩側(cè)順著她漂亮的鎖骨一路滑至了她的鎖骨間，低下頭輕吻了一瞬。在引得明朔下意識的反抗后，忍不住攥緊了手。

    他瞧著明朔，目光明明滅滅。

    明朔瞧著他，反抗的動作便停了下來。她見著這樣的情景，見著暮朗神色蒼白，本該是高興的?？伤娴囊娭耍呐K的某一處又忍不住鈍痛了一瞬。她有些舍不得。

    明朔雖然被人養(yǎng)大，行為舉止與思考邏輯都像極了人，但她骨子里到底還是朱雀，是活在上萬年前洪荒世界里的古仙。

    有些事情對她而言并不重要，也不在乎。她現(xiàn)如今在乎的，是希望暮朗的眼中能映出些東西。

    明朔想著他先前親吻自己的時候，好歹眼中帶著點(diǎn)光，便試探著輕輕親了他的臉頰。

    她的吻帶著朝珠花的味道，輕的像羽毛。

    暮朗的手忍不住握上了明朔的脖子，他的指尖觸碰著明朔泛著薄粉的面容，瞧著明朔懵懂的模樣，眸色越發(fā)深沉。他左手施力，突然間將明朔按進(jìn)了被褥里。

    明朔跌回床上，驚呼了聲，抬頭便見暮朗撐在她的上方。

    暮朗垂下頭，手從她的面頰一路往下滑去，明朔被觸碰的一陣戰(zhàn)栗想要躲開，卻被暮朗壓住了。

    他瞧著明朔，眼中的燭光被隔成一道道碎片。

    明朔瞧著他，心里隱隱知道會發(fā)生了，狐貍們的話本里有寫過。可她仍然鬼使神差的忍不住伸手摸上了他的臉，開口道：“沒關(guān)系。”

    暮朗聽見了這句話，他黑色的頭發(fā)垂在明朔的身側(cè)，眸光微動。他心里隱隱知道自己的這種行為算不得磊落。但他只要一想起夢境里那只頭也不曾回過的朱色神鳥，心里的血液便仿佛要被無止境的寒意凍住。

    他想要確認(rèn)，想要擁有，為此甚至生出了“不惜一切”的陰暗面。

    暮朗凝視著明朔，略張開了唇齒，溫柔地、低頭咬住了她的耳尖。細(xì)不可聞的歉意……悄無聲息便彌散在了他毫無悔意的齒間。

    明朔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軟地似要化骨。

    窗外月明星稀，隱有幾縷能射進(jìn)屋內(nèi)，穿過那搖晃著的燭火，瞧見了纏在了一起的黑色長發(fā)。長發(fā)蜿蜒在素色的錦緞上，將錦緞?wù)慈旧狭朔褐核钠G色，月光中隱有細(xì)微的嗚咽聲，如屋檐上跳下的幼貓對著月色的低叫。

    院中月光如水，正似一段永遠(yuǎn)也做不完的綺夢。

    ☆、傾城19